自然辩证法历年考题_自然辩证法概论题库

试论自然辩证法的基本问题

　　卢力华

　　于光远先生在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会第三届理事会上的发言中指出：“一个哲学学派正在中国兴起”①。这个学派不是别的，正是中国自然辩证法学派。作为哲学领域的一个重要部门，自然辩证法研究的存在是有目共睹的事实。鉴于这一学派刚刚兴起，有必要对它的对象、任务、性质、基本问题等展开深入的讨论，以利于它的发展和壮大。

　　本文试图对自然辩证法基本的问题发表一点浅见，抛砖引玉，以就教于大方。

　　一

　　众所周知，人类不仅从自然界中孕育，从自然界中诞生，而且自它诞生之日起，就一直处在同自然界的密切关系之中。人类在自然中生息劳作，在自然中繁育发展。从本源上说，自然和人类都是物质演化在不同阶段的表现，但是人类和自然又有着不言而喻的本质区别。正是由于人类和自然具有相同的物质性又存在着本质的区别，因此，人类与自然总是处在对立统一的关系之中。而且，随着人同自然的相互作用，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也辩证地发展着。同时，人对自身与自然的关系的反思也从未间断过。

　　早在人类诞生之初，人类就开始了征服自然的活动。但是由于生产力发展水平的限制，人类征服自然的活动经历了一个由被动到主动、由简单到复杂的过程。这一过程不仅影响着人类在自然中的地位，而且制约着人对自身与自然之间的关系的反思。

　　当生产力发展水平还十分低下时，人类虽然也从事着征服自然的活动，但是由于生产力水平的制约，人类主要从事依赖土地、江河湖泊和草场的农业、渔业和牧业等活动，基本上还是处在适应自然的状态。例如，适应牧草资源从事放牧，或适应水土条件从事农耕。人们在适应性地利用自然的过程中，逐步认识了一些自然变化的规律，逐步揭开了自然的神秘面纱。在这一时期，人同自然之间的占主导地位的关系乃是人类对自然的适应和认识，人类对自然还不能够进行大规模的高难度的改造。因而人在对自身与自然的关系进行反思时，揭示人对自然的认识关系成了那个时代哲学反思的主流。这种反思在黑格尔的哲学那里发展到了极致，并被马克思主义哲学继承下来并改造为科学的认识论。人对自然的认识关系反映了人在自然中的被动地位，是人对自然的基本关系之一，它最先被人类意识到并被揭示出来。但是，人对自然的认识关系必然要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而被反映人在自然中的主体地位的新型关系所取代。

　　近代工业革命的爆发，也带来了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的革命。随着以蒸汽机为代表的先进生产工具的广泛应用，人类征服自然的能力不断增强。这个时期人类征服自然表现为人对自然的创造性的改造。人们不仅对自己生产的农牧产品等进行创造性的加工，而且开发矿产资源，对天然的自然进行符合人的需要的改造加工。这样，人类在千百年来适应性地利用自然过程中积累起来的丰富经验和知识，一下子仿佛火山爆发般表现出巨大的威力，使人对自然的认识关系急剧地转变为以改造自然为标志的实践关系。与此相适应，哲学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反思重心也顺应时代潮流地由人与自然的认识关系转移到实践关系上来。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那样：“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其武更界”②。马克思主义哲学正是在反思人与自然的实践关系的知识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当然，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发现并揭示人与自然的实践关系时，并没有抛弃前人对人与自然的认识关系深入揭示的成果，而是把它继承下来并改造为科学的认识论，进而深入地揭示出认识与实践的辩证关系和发展规律，使之发展成为一门科学的理论――辩证唯物主义。还由于马克思主义哲学揭示了人与自然的实践关系，因而确立了人在自然界的主体地位。人不再是被动地适应自然，认识自然，而是主动地进行改造自然的实践活动。人类为了更有效地改造自然，就必须大规模地组织起来，发展机器工业，共同对付自然，这就使得人的社会化程度不断提高，社会关系更加复杂。马克思主义哲学正是基于对越来越复杂的社会关系的分析，科学地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规律，创建了历史唯物主义理论，成功地解决了这一哲学史上长期未能正确解答的问题。

　　人与自然的实践关系是人对自然的第二种基本关系。马克思主义哲学对人与自然的实践关系的揭示，促使人们去反思实践的本质、要素和环节，反思实践在社会发展中的作用，以致有人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解为实践的唯物主义。的确，马克思主义哲学强调人对自然的实践关系，但是，如果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只强调人对自然的实践关系，那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片面理解，没有反映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来面貌。

　　二

　　随着现代科学技术的高速发展，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不断增强，范围不断扩大，人类从自然界获得的物质财富越来越多。但是，由于人类对自然的无止境的改造，给自然造成了掠夺性的破坏，致使自然反过来给予人类以严厉的报复，甚至威胁到人类的生存。环境污染、资源匮乏、臭氧层被破坏……有力地证实了恩格斯早在一百多年前的预见：“如果说人靠科学和创造天才征服了自然力，那么自然力也对人进行报复，按他利用自然力的程度使他服从一种真正的专制，而不管社会组织怎样”③。人类对自然的改造和自然对人类的报复之间的尖锐对立，迫使人们不断地调整人对自然的关系，一方面促使人能够继续从自然界获取日益增多的物质财富，另一方面又要保证人类不至遭受自然的报复，能够同自然和谐共处。几乎在世界范围内都在进行的产业结构和经济布局的调整，就是为解决这一矛盾所做的有效努力。同时，这种对立地位也迫使人们重新反思人与自然的基本关系，以便从哲学的高度解决人对自然关系中出现的新矛盾，确立人在自然中的新地位。

　　我们不能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仅是利用自然为自己的生存服务，人类对自然的改造不仅而且还同已经改造过了的自然形成一种共存的关系，产生一定的组合结构，并以此扩自然形成一种共存的关系，产生一定的组合结构，大人类改造自然的范围，增强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达到人对自然的支配。这种结构既不同于社会也不同于自然本身。众所周知，社会是以共同的物质生产活动为基础而联系在一起的人们共同体。很明显，构成社会的唯一因素是人，是从事生产劳动的人，而不包括自然物，也不包括被人类改造过了的自然物。自然本身则还包括着尚未被人类改造过的更加广阔的范围。因此，这种人类支配自然的组合结构是介于社会和自然之间的一种物质存在形态。人在生产劳动的基础上形成社会，人在支配自然的基础上也形成了一个比社会更庞大、更复杂的系统，这就是社会的自然。自然界中未被人类支配的部分则是天然的自然。正如于光远先生所指出的那样：“自然界这个物质的存在整体，可以而言应该区分为天然的自然和社会的自然这样两个部分”，自然辩证法研究的任务就在于展开对社会的自然的研究，“把社会的自然作为重要的研究对象”④。这样不但是继承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优秀成果，而且也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当代的合乎逻辑的发展。

　　何谓社会的自然呢?笔者认为，社会的自然就是独立于自然界的以人为基本要素组织起来的人类支配自然的有机系统。它具有如下的基本特征：

　　首先，社会的自然以人为基本要素。这一点表明社会的自然在其组成上不同于社会。社会的构成以人为其唯一因素，在社会的基础上形成交往等多种关系而组成有机系统，社会的自然的构成则以人为基本因素，通过人对自然的支配而组成一个比社会更庞大、更复杂的有机系统。很明显，社会包括在社会的自然之内，是社会的自然的核心部分，处于整个社会的自然系统的调控地位。

　　其次，构成社会的自然的基本关系是人对自然的支配，而构成社会的基础是生产劳动。人对自然的支配关系，是从人对自然的认识关系和实践关系基础上产生出来的人与自然之间的第三种基本关系。人对自然的支配不仅意味着人能够认识自然，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改造自然，而且还能够同被人类认识和改造的自然组成一定的结构，使之同人融为一体，形成一个体现着人类本质力量的有机整体。

　　再次，社会的自然是一个独立于自然界的物质系统。从根本上说，社会的自然从属于自然界，是整个自然界的一部分，但是它在自然界中又具有相对的独立性，与天然的自然相对立。社会的自然从属于自然界，反映了它的物质性，它是从自然界这个物质的存在整体中分化出来的一部分；它的相对独立性表明它同时又具有属人的特性，是自然界中被人类认识并改造过了的、同时受到人类的支配的那一部分。

　　值得注意的是，人类所进行的生产劳动(实践活动)并不等同于人对自然的支配，生产劳动是人类为了支配自然而进行的活动，它表现为一种过程。人对自然的支配则不仅包括人类为改造自然而进行的生产劳动，而且包括人类生产劳动的成果等因素，它表现为一种结构。正因为如此，人对自然的支配才真正是人同其他动物的最后的本质的区别。恩格斯明确指出：人“通过他所作出的改造来使自然界为自己的目的服务，来支配自然。这便是人同其他动物的最后的本质的区别，而造成这一区别的还是劳动。”由此可见，早在一百多年前，恩格斯就严格地把人类为支配自然所进行的生产劳动和人类通过生产劳动而达到的对自然的支配严格地区分开来了。

　　因此，要使自然辩证法在哲学领域的地位牢固地确立下来，并把它建设成为一门马克思主义的自然辩证法学科，就不能不重视人对自然的支配关系，把人对自然的支配关系作为自然辩证法的基本问题来研究，努力去揭示人类支配自然的基本规律。

　　三

　　人是社会的自然的基本要素，人对自然的支配形成的有机系统就是社会的自然。人对自然的支配是社会的自然的决定因素，也是自然辩证法研究的基本问题。那么，人是怎样支配自然的呢?社会的自然又是怎样形成的呢?显而易见，人类支配自然的能力、对象、方式是人类支配自然的三个基本方面，它们分别在社会的自然大系统中形成三个相关的子系统。

　　人类支配自然的能力并非一个抽象的哲学概念，而是在社会的自然大系统中表现为以生产工具为中介的人类支配自然的能力的总和一一生产力子系统。这个子系统是社会的自然中人同生产工具、科学技术的结合。生产力子系统在其自身的发展过程中逐步演化出它的核心部分――科学技术。当代高科技则是生产力子系统高度发展的产物。在社会的自然同天然的自然发生相互作用的过程中，生产力子系统好比是社会的自然从天然的自然获取物质和能量的消化系统，生产工具是它的锐利的牙齿，高科技则是它的胃肠。但是，生产力子系统并不等同于生产力，它不仅是连接社会的自然和天然的自然的“脐带”，而且它在社会的自然中形成一个完整的相对独立的体系，发挥着推动社会的自然不断向前发展的巨大作用。

　　随着生产力子系统的发育成长，社会的自然中人类支配自然的对象范围不断扩大，程度不断加深，从而形成了人同他所支配的对象的有机结合体――经济子系统。经济子系统并不同于平常所说的经济，它所表现的是人类支配自然物的对象范围、人同支配对象的有机结合。人类支配的对象范围的扩展，在历史上先后出现了游牧经济、农业经济、工业经济，乃至当代的信息经济等不同类型。不同类型的经济代表了人类支配自然的不同对象范围。例如，农业经济代表人类支配自然的对象主要在于土地、种子等，工业经济代表人类支配自然的对象主要在于矿产、农副产品等等。经济子系统的发展以生产力子系统的发展为动力，经济子系统的发展规模反过来又制约着生产力子系统的发展速度。

　　生产力子系统和经济子系统的发展，共同推动着并且也有赖于人类支配自然的方式的改变。很明显，人类支配自然的能力越强，对象范围越大，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越复杂，人的社会化程度就越高。随之而来的是人类支配自然的方式不断得到改变。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越简单，人类支配自然的方式也就越简单，反之亦然。原始社会人与人之间是一种没有复杂分工的关系，因而原始社会人类支配自然的方式便是人与人之间的简单协作关系。随着人与人之间分工关系的复杂化、人类支配自然的方式也逐渐出现了阶级统一和国家管理等形式。由此可见，人类支配自然的方式也就是人类末配自然静有的社会化形式、人类以它特有的社会化形式支配自然的结果是在社会的自然中形成了一个新的子系統一一管理子系统、管理子系统在社会的自然中不但是历史地形成的，而且也是历史地发展着的。它一开始就表现为人与人之间和人与物之间的管理与被管理的关系，这种关系最终又受制于人对自然的支配关系、管理的关系不仅表现在物质方面，同时也表现在精神方面；不仅表现在经济方面，而且也表现在政治方面、政治管理是管理子系統中的最高级的形式，可以说是管理子系统的核心部分。管理子系统的发展和变革，从根本上受制于生产力子系统和经济子系统的发展进程，同时，它又反过来影响生产力子系统和经济子系统的发展规模。

　　生产力子系统、经济子系统和管理子系统在社会的自然中各自独立而又互相联系，互相作用，从而成为社会的自然中的三个基本的方面。社会的自然中的其他方面均是由这三个方面演化而来的或相互作用的结果。政治、军事、宗教等无不是管理子系统自身演化的结果。三个子系统的相互联系、相互作用，不但创造了社会的自然这一庞大复杂的“人——自然”系统，而且推动着它永无止境地向前发展。

　　四

　　马克思主义哲学不仅以《资本论》等光辉著作创造了研究社会运动和发展规律的科学――历史唯物主义，并且以《自然辩证法》为标志开了探索社会的自然运动和发展规律的先河。这是一个伟大的开端，其深远的历史意义绝不亚于历史唯物主义的建立。

　　如果说，马克思主义哲学先哲们精心构筑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宏伟大厦的话，那么后人就应该现实地探索历史唯物主义大厦得以巍峨耸立的坚实基础。

　　如果说，马克思主义理论还有必要在实践中检验、丰富和发展的话，那么，就必须把社会的运动和发展放在社会的自然的运动和发展这个大背景中去考察――因为人与人之间的生产关系毕竟受到人与自然之间的支配关系的制约。

　　如果说，马克思、恩格斯生活的年代自然辩证法尚未形成一门完整的学科的话，那么，我们有责任完成先哲们的未竟之业，努力建设一门反映时代精神精华的自然辩证法学科。这也无疑是今人以至后人从事哲学研究的必由之路!

　　参考文献：

　　①④于光远：《一个哲学学派正在中国兴起》，《自然辩证法研究》，1992、6。

　　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第19页。

　　③《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第552页。

　　⑤恩格斯《自然辩证法》，1971年版第158页。

说明：本文写于1994年。1995年《试论自然辩证法基本问题》投寄“中国科协第二届青年学术年会”组委会，当年七月份出席大会期间受到江泽民、胡锦涛、温家宝等领导人接见。1996年获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会“自然辩证法青年成果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