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村白鹿原高级中学最近资讯_白鹿镇中学

白鹿原求学记

图文 郗崇民

　　虽然已离开白鹿原40多年了，但青少年时代在原上求学时的那段难忘的岁月，还时时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1958年秋季，我7岁时，背着妈妈亲手做的新书包，高高兴兴地到大亮村小学去上学。建于1951年的大亮村小学，只有1—4年级，称为初级小学。学校门楼上方哪苍劲有力而又醒目的“为国育才”四字匾额，就是学校的教育方针。

　　建国初期，百废待兴，大亮村小学的条件极其简陋。当时农村还没有通电，教室内光线阴暗，就更无电灯照明可言。窗框上没有玻璃，每到冬季，刺骨的寒风穿堂而过，同学们的两个耳朵和手背全是冻疮，直到来年春天暖和以后，才会慢慢痊愈。“课桌”就是用称为“胡基”的土坯垒起来的长条平台,直上直下。人坐在平台的后面，却没有放腿的空间。碰痛了膝盖，手还爬不到作为“桌面”的土坯平面；各人坐的凳子都是从各家自带，高低大小，型式各异。我怕把自己的凳子弄丢了，还在上面用小刀刻着名字呢。

　　大学同学和卫老师合影

　　同学们仅管是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都没有影响对学习的热情和知识的渴求。大家更没有忘记，在艰难岁月里一块度过的那些可敬可爱的启蒙老师们。40多年过去了，韩老师、胡老师、戴老师、周老师等这些小学老师们的名字我依然还清楚地记得，对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一位女性的周老师。

　　周老师在给同学们上课时，总是端着一壶茶。她一边讲着课，还一边喝着茶。茶水喝完以后，她还要用三个手指把茶壶里的茶叶夹出来吃掉。有一次，周老师为了激发大家的学习兴趣，告诉我们只有好好学习，学好本领，长大以后成为一名工程师，才能努力建设富强祖国。这时，我自己在心里就暗暗地下定决心，现在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当个工程师。周老师当年的谆谆教诲竟然影响了我的一生。

　　从此以后，我的学习热情和自觉性就更高了，每天天不亮就去学校。特别是寒风刺骨的冬天，我在听到鸡叫三遍后就马上起床去上学。由于当时叫鸣公鸡就是我的天然时钟，误差也就在所难免。我有时要在茫茫夜幕下的校门口苦等好长时间，东方欲晓时，学校大门才打开，我也身临其境地体会到了什么是黎明前的黑暗。虽然直到多年以后，家里也有了计时的钟表，但是，我在大亮村小学上学的四年期间，就是依靠闻鸡起床，却从未迟到过一次。

　　每天吃过晚饭后，我都要和村里的几个小伙伴们到离家门前不远的学校院子里去玩一玩。而每当这个时候，当年和我妈妈年龄差不多的周老师总会叫住我，不是让我给她向妈妈借针，就是借线，有时还借顶针什么的，我也乐意着跑来跑去地为她效劳。周老师有一次还让我给爷爷捎话，请爷爷到学校里去给老师们说书，讲薛仁贵征东的故事，我也专门告诉了爷爷。后来爷爷是什么时候去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再后来，听说周老师调到蓝田县城，继续从事教育工作，直至退休。多年以后，我在蓝田县城见到已年过花甲的她。我向周老师郑重汇报：遵照您的教诲，我的童年梦想已经实现了。您当年的学生，我现在已经是一名高级工程师了。

　　时过境迁，我所就读的大亮村小学，那座雄伟壮观、具有欧式风格的门楼、又具有鲜明陕西特色四合院式结构的中西合璧建筑群早已不复存在，连同哪门楼上方“为国育才”的匾额，它将永远地留在了我哪遥远童年的梦里。

　　我经过在大亮村小学四年艰苦条件下的学习，1962年，参加初级小学升高级小学的毕业考试，我们班里20多名同学，只有我和其它七名同学考入了巩村小学。在当年国家仅普及初级小学四年教育的情况下，高级小学的录取率还不到三分之一，其难度不亚于当今的高考。当我拿到巩村小学的录取通知书时，小小年纪激动的心情犹如通过努力奋斗而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哪天晚上，把我高兴地竟然第一次失眠了。

　　当年，人们一般把巩村小学称之为巩村完小，大家普遍认为：只有在巩村完小毕业以后，在村里才能算是知识分子。对于即将要跨入未来村里知识分子行列的我，怎能不像范进中举那样激动万分、欣喜若狂呢！？

　　巩村小学是十九世纪20年代在原巩村“朝阳观”旧址上建起的一座占地十余亩的花园式小学，只有五、六两个年级。它也是一座具有悠久革命历史传统的学校，距今已有近百年的历史。

　　巩村小学离我们村有五里地。上学时，我们出了村子直向北走，穿过前卫镇，才能到达学校所在地的巩村。我们村里的同学们大家都是一块结伙去上学，在两年的上学期间，无论春夏秋冬，还是天晴雨雪，我们每天都要徒步往返学校四趟。每到冬季，更是天不亮就要往学校赶。有一年冬天，我们早上去上学时，出了前卫镇，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我们跟本看不见前面学校所在地的巩村，只好踏着没膝的积雪，凭着感觉向前走，结果慢慢地偏离了方向，却走到了巩村东边的白家小村。当我们再赶到学校时，已经是上第二节课的时间；还有一次，我们几个同学刚出村，就远远地就看到有几只狼在前面的雪地里不紧不慢地走。我们虽然好似行走在野生动物园，但心境却大不一般。大家互相紧紧地靠在一起，心里咚咚直跳，不由自主地都把脚步放慢。好在狼似乎有既定目标，竟扬长而去，我们倒也有惊无险。当年在村里，冬天“狼吃娃”的事时有发生，现在想起来还令人毛骨悚然。

　　我们高秋六四级乙班的教室很可能就是原来“朝阳观”的建筑，它建在高高的台阶上，结构型式极像一般庙宇里的“大雄宝殿”，大家都称之为上殿。安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也是我们的语文课老师，他当时还是巩村公社的共青团团委委员。有一次，我们正在上语文课时，有一个老太婆还走进教室后面，在哪里烧香磕头呢。我们当时沉浸在香雾弥漫的空气里，聆听着安老师激扬顿挫的讲课，哪可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安老师培养了我对语文学习的兴趣和爱好，使我终生受益匪浅。我虽然后来学工并成为工程技术人员，而并非从文或事农，但因工作需要而经常编写一些技术报告等文本，虽不能说是得心应手，却也尽可能地避免或减少了文章中的一些语句不通或词不达意等现象。

　　从巩村小学毕业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安老师，他当年讲课时高亢激昂的声态，我还时时想起。我工作以后也曾多次打听，但时至今日，逾半个多世纪，师生再未见面，实为遗憾。作为他的学生，我在此真诚地问候：敬爱的安老师您可安好！

　　高中毕业合影

　　1964年，我小学毕业以后考入了当年蓝田县仅有的四所中学之一的孟村中学，在六七级三班学习。孟村中学在白鹿原鲸鱼沟的北岸，与鲸鱼沟南岸的巩村小学隔沟相望，距离我们大亮村有10里地。当时我们在学校住宿，每周六回家取馍，周日再返校。两年多，在白鹿原上的南北二原重复往返。特别是雨雪天行走在鲸鱼沟时，道路泥泞，光滑难行，真是走一步退两步，我们就梦想何时能“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每次去学校时，我们要拿够一周吃的馍，因为当时的伙食就是开水泡馍。现已不记得那发霉的馒头是如何下咽的，而学校里那紧张而又温馨的学习氛围及老师们一个个博学、敬业的精神却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美好印象。

　　给我们教数学课的是家在扶风县的杜老师，他的敬业精神在同学们中间广为传颂。有一次，杜老师强忍着家庭重大变故而给自己带来的无比悲痛，坚持准时赶到学校给学生们上课；1965年春，我因病请假三周，耽误了一些课程。返校后，杜老师为给我及时补课，他连续放弃周日休息时间，多次热情耐心、无怨无悔无偿地在数学教研室单独教我，使我铭记在心。而当年的我似乎连一句感谢杜老师的话都没说。五十年后，我在此衷心地将迟到的谢意送给敬爱的杜老师。

　　教我们语文课的是一位张老师，他的老家也在白鹿原上。每天早上准时4点，就看到语文教研室里灯光明亮，哪一定是张老师在学习和备课，他硬是把一本《成语词典》从头至尾背的滚瓜烂熟，同学们给他起绰号为“硬功夫”。只要大家在一块议论说“硬功夫”，那就是专指我们的语文课张老师。

　　1967年初，我回乡务农后不久，被聘为当时公社里的农业技术员。为适应工作，我积极地学习一些农业科学技术方面的知识。有一次，在路上与当年教我们语文课的张老师巧遇，当我告诉他，我想学习果树嫁接技术而苦于没有资料时，张老师说他也正在学习果树嫁接技术，还给我讲了他在果树嫁接实践中的一些经验体会及操作要领。临分别时，张老师还把他好不容易得到并珍藏的一本西北农学院著的《果树嫁接技术》的书送给了我。这真是雪里送炭，使我如获至宝。

　　我通过认真学习和反复实践，很快就掌握了果树嫁接的一些基本知识，并用此技术在我任巩村公社农技员期间，还抽空为所驻吴村庙村的房东家嫁接了几棵杮树，受到房东老俩口的交口称赞，直夸我聪明能干。还张罗着为我穿针引线，差点成就了我的一桩美满姻缘。

　　我们的班主任戴老师也是白鹿原上的戴家寨人，他同时也是我们班的美术及地理课老师。在戴老师的带领下，我们全班同学积极向上，刻苦学习，团结友爱，互相帮助，拾金不昧，蔚然成风。记得当年同学们每次捡到硬币后都及时交给戴老师，后来，戴老师用同学们缴上来的硬币固定在一块硬纸板上组成“拾金不昧”字样，还在班里展示了半个多月，在同学们中间造成极大反响。

　　戴老师曾以“莫须有”的罪名被下放回家，他当时为生活所迫，利用自己的美术专长，糊灯笼沿街叫卖。1969年春节期间，戴老师在走街串巷卖灯笼转到大亮村时，贫困潦倒的他还没有忘记自己当年的学生。当戴老师来到我家，我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临告别时，戴老师还特意给我留了几个他亲手制做的灯笼。以后不久，我就高兴地知道了戴老师的冤案终于得到彻底平反。

　　晚年的戴老师在戴家寨自己造型新颖别致的家里有专门的画室，他潜心研习书画，也栽培各种花卉，怡情养性。前几年，戴老师因病治疗期间，我和同学们都曾多次去医院或家里探视，临别时戴老师总不忘把他的书画赠予同学们留作纪念，他还和大家留下珍贵的合影；临终前的戴老师因病痛的折磨使他夜不能眠，他就用看电视教育频道里大学美术专业教学公开课来分散注意力，这种与病魔顽强斗争及难能可贵的学习精神令看望他的学生们都潸然泪下、且肃然起敬。戴老师不幸因病去世后，我们怀着极其悲痛的心情，专程去和他告别，并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祝他一路走好！

　　我在农村生活了四年以后，1970年秋，又开始了在孟村中学的高中学习。王老师是我在孟村中学上高中时7205班的班主任，也是我们班的英语老师，他是蒲城县人；当时还有语文课的党老师和数学课的何老师等。作为班主任的王老师多次教导同学们要珍惜有限的学习时间，掌握更多的知识，早日成为对社会有用之才。在王老师的辛勤努力下，学校组织的各项比赛活动中，我们7205班多次拿第一名。王老师在和同学们短短两年朝夕相处的岁月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1972年秋，在我们班的毕业典礼上，面对再次返回农村、对变换莫测的前途而思绪万千的同学们，王老师言真意切、谆谆告诫。他和大家恋恋不舍，想到就此一别，竟忍不住热泪盈眶。

　　上世纪90年代初，在孟村中学一别近20年的王老师突然来到西安我的家，还给我带来了蒲城县的著名特产椽头蒸馍。我在惊喜之余也感到无比惭愧：毕业以后，老师的心里还掂记着自己昔日的学生，而学生居然没空去看望教导过自己的老师。

　　高中同学和王老师合影

　　在2007年百花盛开的春天里，孟村中学7205班全体高中同学在西安欢聚一堂，庆祝毕业35周年。大家还专门把王老师请来，并为他祝贺75岁寿辰。王老师看到同学们一个个在各行各业都有所作为，干的轰轰烈烈，他感到无比欣慰。在座谈会上，师生们畅所欲言。王老师更是专门认真地准备了讲话稿，并给同学们赠诗以留念。

　　1974年秋，一个偶然的机会，在白鹿原上生活了整整23年的我下原了，在西安求学。在几年后的大学毕业联欢会上，同学们欢声笑语不断。这时有人提议，让曾给我们授课的一位老师表演一个节目，大家一致鼓掌响应。这位老师实在推辞不过，就站起来说，我给大家唱一段样板戏，如果唱的好，大家就鼓鼓掌，唱的不好，大家哈哈一笑。正当同学们凝神静听时，他突然大吼一声，“磨剪子咧，戗菜刀”，哪带有明显四川口音而响遏行云的唱腔在教室里回荡。这句当年人们耳熟能详的唱词，把大家立马逗得捧腹大笑、前俯后仰。随后报以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大学同学聚会

　　这时，我就又突发奇想，如果能站在白鹿原的狄寨原楞上这一声吼，又是何等的气壮山河！恐怕大半个西安城的人都能听得到。

　　我似乎又回到了哪魂牵梦萦的白鹿原上，那里有我儿时的小伙伴，有我的恩师，还有我的童年梦。

关于作者: 郗崇民，蓝田县前卫镇大亮村人。毕业于西安建筑科技大学，陕西省建材工业设计研究院高级工程师，曾任设计研究院总工程师, 主持设计了国内外多项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