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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六年级语文鸟音读后感_鸟音的读后感简短

更新时间:2023-04-01 15:17:39作者:潘星教育网阅读量:81

由云龙(1876-1961),字夔举,别号定庵,姚安县栋川镇北街人,清末举人。历任永昌知府、云南省教育司司长、护国军总司令部秘书长、云南省代省长,解放后任第一、第二届云南省政协副主席。著作有《定庵题跋》、《石鼓文江考》、《滇故琐录》、《东游日记》、《北征日记》等。曾任国史馆纂修并兼姚安县志局长,总纂民国《姚安县志》,为民国志书中的上乘之作。

  笠檐蓑袂平生梦;

  蓼渚沙坪咫尺迷。

  ——集查初白、沈石田诗句题昆明定庵别墅

  贤里义乡留宦绩;

  青山碧树葬诗人。

  ——题云南弥渡师范墓

  巨壑无双,云仍有庆;

  勋名不朽,灵爽长存。

  ——题庾泽普墓

  俎豆千秋,溯前辈流风未远;

  湖山一桁,比新都乡景如何。

  ——题昆明杨升庵祠

  称耆宿能文,与高鹗吴麟媲美;

  有贤郎踵武,继荀尤薛凤成名。

  ——挽近代名人倪宣三

  瞻拜仰遗徽,我曾过西川故里;

  馨香留古郡,人曾传南诏奇文。

  ——题昆明杨升庵祠

  爽气朝迎,定将上作祥云,下为甘雨;

  珠帘暮卷,恰值招来新月,舞罢明霞。

  ——题昆明西山

  节烈忆当年,人来观潭水桃花,望古遥集;

  馨香存片土,我谓似淮南鸡犬,举室皆仙。

  ——题昆明薛尔望祠,因耻于事清,率妻儿投昆明黑龙潭

  依然明媚山川,苍狗白云,人世几回伤往事;

  自笑婆娑风月,绿蓑青箬,江湖满地一渔翁。

  ——题昆明大观楼

  与岳阳黄鹤相衡,一样雄奇,各有大名垂宇宙;

  揽昆明碧鸡之胜,同来眺赏,莫将佳日负春秋。

  ——题昆明大观楼

  巴蜀共戎马驰驱,国尔忘身,百战勋名垂柱石;

  昆华起祠堂巍焕,灵兮未享,千秋俎豆耀湖山。

  ——题昆明赵又新祠

  会试不第 专攻教育

  由云龙出生于官宦世家,自小聪明好学。1897年年仅21岁,参加科举考试中举人。1904年,由云龙进京参加会试,当时的由云龙年值28,才识过人,如果按照他的学识,中榜并无大碍,但当他走上考场后,突然意气风发,多年练就的奇思妙想一涌而出,答卷中言辞锋芒毕露,言语中强烈反感应试中的"八股"气,另辟蹊径痛痛快快针砭时局。应试文章虽好,但已经"犯上",若放在前朝,必定是杨升庵的下场,不是脑袋被砍,就是流放充军。好在那时的清王朝已是自身难保,不第后的由云龙一日听人说起,新开立的京师大学堂对外招生,并设有师范专业。由云龙一直认为云南地处边塞,文化落后,需改变这一愚昧落后状况,这就有赖于教育。随后,由云龙考取京师大学堂师范专业,毕业后又留学日本。

  做官办学 甚得民心

  由云龙从日本留学归来后(由云龙未过日本留过学,而是以政府官员日后到日本考察过,还写过一本《东游日记》,到日本留过学的是由人龙、由云龙的大哥由宗龙也到过日本留过学。)先任学部主事。不久,家乡父老联名写信给他,请求由云龙回乡发展教育,由云龙不忍家乡父老失望,加之早怀报效家乡之念,于是不久后遂返回云南,任云南省优级师范监学。到任后,便在全省奔波,将云南各府、州、县立国民中学合并为师范中学,在迤西、迤东、迤南三迤中每迤设一学校,并亲任迤西(大理)师范中学监督。光绪三十四年(1908),由云龙又在昆明与钱用中、赵式铭等人创办《云南日报》,并任编辑和撰稿人,发展云南报业。宣统元年(1909),云南省成立教育总会,由云龙任副会长。

  辛亥革命成功后,由云龙先后任永昌府知府,滇西军政府协理,就在他准备放手大干一番时,袁世凯却复辟帝制,作为云南辛亥革命的元老,由云龙愤而投入唐继尧麾下,任护国军督府秘书厅厅长,参与运筹。护国战争胜利后,他荣获二等嘉禾勋章。1916年,由云龙出任云南盐运使,力主暂设官运局,以平市价。此后,唐继尧带兵出征四川 ,由云龙一度代理云南省省长兼政务厅厅长。1920年,华北五省遭遇历史上罕见大旱,由云龙任华洋义赈会会长,奔走海外募捐,大总统徐世昌以他募捐有功,特赐给他匾额一块。1927年,由云龙任云南省教育厅厅长,努力发展云南教育事业。他亲赴日本、美国考察工业,回国后致力于云南电力、自来水等公用事业的创建,颇见成效,并首度在云南成立了电灯公司。抗战胜利后,由云龙还因在抗战中积极呼吁民众抗战被国民政府授予三等景星勋章、胜利勋章。

  潜心著书 著作丰盛

  1927年后,由云龙的思想发生了很大转变,开始闭门谢客,潜心著书,整理旧籍。这期间,由云龙著作丰盛,诗集、笔记、小说、杂谈、人物志、地方志无所不涉,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由他编纂的《姚安县志》,当时他受任国史馆纂修,并任姚安县志局长,总纂《姚安县志》。从收集资料,拟订纲目,到史实考证、文字增删他都亲自动手。历时7年,三易其稿,最终形成68卷的《姚安县志》。

  由云龙十分热爱自己的家乡,在土地改革时,他主动将自己多年艰辛收集的12万多册珍贵书籍全部拿了出来,分别捐献给云南大学图书馆、昆明师范学院图书馆和云南省图书馆。(当时的实际情况是,由云龙家的房子要被收缴了分给市民居住,他家中的人所保留的房子都住不下,12万册书怎么可能放得下,就只好叫了省图书馆和昆明师院来拉走了,不是主动,是迫于无奈)

  老当益壮 心系人民

  解放后,由云龙已是70多岁的老人,但他并没有回家养老,而是积极投身到社会主义建设中来。

  1950年,由云龙被选为云南省人民代表,担任1950至1954年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云南省委员会副主席,1955年至1961年第一、二届云南省政协副主席,期间还被任命为云南省文史研究馆筹备委员会主任委员。

  期间值得一提的是,1958年,周恩来总理来云南处理中缅划界事宜,特邀由云龙参加,由云龙受到总理的邀请后,不顾年事已高,查阅大量资料,几易其稿,最终作出了相当出色的文案,使周总理非常满意。周恩来总理返回京后,特邀他到全国政协搞文史研究工作,但此时由云龙已是病魔缠身,最终没有去成。

  1961年4月20日,由云龙病逝,享年85岁。

小学六年级语文鸟音读后感

  卷上

  定庵诗话续编 民国 由云龙

  卷上

  前编所录,多海内知好佳章,及泛论古今诗派沿革变迁之故。而于滇省时贤所作,尚未遑及。且前编譌脱错误有待于更正者甚多,则续话之不可以已也。

  陈石遗先生诗话载永福黄莘田《香草集》中七绝居多,盖学义山、牧之、飞卿、东坡俊逸处。有《青花砚》诗云:“一寸干将切紫泥,专诸门巷日初西。如何轧轧呜机手,割篇端州十里溪。”并系以铭云:“余此石出入怀袖将十年,今春携入吴门,顾二娘见而悦焉,为制斯砚。余喜其艺之精,而感其意之笃,为诗以赠,并勒于砚阴,俾后之传者有考焉。”顾二娘居阊门专诸巷故次句云。而慈溪柴小梵《梵天庐丛录》亦有孃二娘制砚一则云:康熙中吴门顾二娘似制砚著称。相传其生平所制,不及百方。非端溪老坑佳石,不肯奏刀。又能以鞋尖点石,即可辨别瑕瑜。乾隆末年,杭州何春巢(承燕)得一砚于金陵市上,背镌刘慈一绝云云,即前诗也。亦有跋云:“吴门顾二娘为制斯砚,赠之以诗。顾家于专诸故里,故云。时康熙戊戌秋日。”何工倚声,因填《一剪梅》镌其旁云:“玉指金莲为底忙?昔赠刘郎,今遇何郎。墨花犹带粉花香,制自兰房,伍我文房。片石摩挲古色苍,顾也茫茫,刘也茫茫。何能携取过吴闾,唤起情郎,吊尔秋娘。”载《随园诗话》。词不甚佳,而诗则一,乃系之两人,跋意亦相似。考戊戌为康熙五十七年,而黄诗名显于雍乾间,究不知属之何人为确也。秦谪云真赏斋藏有顾二娘制太师少师砚,万季野题诗,署康熙庚申,则又在二十九年矣。

  宋计有功《唐诗纪事》载湖州崔刍言郎中,初为越副戎,宴席中有周德华者,刘采春女,善歌《杨柳枝词》,所唱七八篇,皆名流之咏。韩琼舍人一首云:“枝袅芳腰叶斗眉,春来无处不如丝。灞陵桥上多离别,少有长条拂地垂。”王湘绮《新柳》一首云:“带雨和烟手自移,分明看到绿丝丝。行人莫怪成阴早,未遣伤离折一枝。”与前诗语意相反,而思致绵邈,各极其工。前诗谓灞桥离别甚多,柳被行人攀折,不能成长。后诗则谓以无行人攀折,故成阴早,可悟作诗之法。

  前记顾二娘制砚,刘跋署康熙戊戌秋日,为康熙五十七年。张南山《诗人徵略》,莘田系康熙四十一年举人,戊戌已当暮年时。而万季野题诗之时为庚申,则尚年幼,未必即有制砚之事也。万诗甚佳,为录于此:“碧壑风水号,昆锷神锋劈。石髓献奇姿,幽人获尺璧。不方复不圆,宽展无促逼。可以濡笏金,可以试椽笔。石乡润泽深,一泓不可测。”

  《石遣室诗话》评陈仁先《戒坛卧松歌》,谓全首音节高抗,如空堂之答人响,则以平韵古体诗,出句末字多用平音也。此秘韩孟始发之。韩如《谴疟鬼》、《示儿》、《庭楸》、《读东方朔杂事》等篇皆是,孟尤多云云。出句末字多用平音,如大谢《登池上楼》、《石门新营》诸诗皆是,余前疑先生何以不引,而反引后来之韩孟。细加玩索,始知出句善用平音,惟唐人最工,非六朝人所及。特李杜巳多如此,不自韩孟始耳。李如《古风》之“正声何微茫,哀怨起骚人。扬马激颓波,开流荡无垠”。杜如《奉赠韦左丞丈》之“此意竟萧条,行歌非隐沦”及“尚怜终南山,回首清渭滨”诸句,皆音节高抗。他如岑嘉州《登慈恩寺浮图》之“突兀压神州,峥嵘出鬼工”,韦左司《送令狐岫宰恩阳》之“贤豪争追攀,饮饯出西京。樽酒岂不欢,暮春自有程”,皆其等类。故曰唐人为最工也。

  杨子勤《雪桥诗话》载姜西溟《惜花》一绝云:“一春强半是春愁,浅白长红付乱流。剩有垂杨吹不断,丝丝绾恨上高楼。”而王兰泉《湖海诗传》载吴县诸生刘潢字肢三有《月缨山房》、《玉樵山房》诸集。其《吴门杨柳枝辞和王兰泉》三首,其末首云:“采香欲动木兰舟,浅白长红付乱流。见说东风吹不断,丝丝绾恨上高楼。”与姜诗只首句不同,第三句易“剩有垂杨”为“见说东风”。姜系康熙丁丑进士,已属晚达,行辈自在刘前。其诗沈归愚《清诗别裁》亦载之。当是刘改用其句,而语意究不及原作之明晰婉约也。

  《前话》谓沈乙盒深于内典,其《西摩路》诗云:“老母米潘因,晚华曼陀姿。”曼陀罗华屡见佛典,惟米潘因不得其解。予友何季默云:“考《戴记内则》‘其间面垢,覃潘请腼’郑注:‘潘,米澜也。’又《左氏》哀十四年《传》‘使疾而遗之潘沐’,杜注:‘潘,米汁,可以沐头。’江南名潘,关中名泔。又按《说文》:‘潘,淅米汁也。’‘泔,周谓潘曰泔。’则二字皆为米汁明矣。”季默之言如此。按米汁可疗胸疼疾,其或者以谓母疾有因米潘治愈之事乎?抑尚别见于内典?不可知也。季默又言申凫盟诗“故人天上落双鱼”,本之古诗“遗我双鲤鱼”,“遣”字平音不谐,易用“落”字,遣、落双声也。《石遣室诗话》作“得双鱼”,得字似误。

  陈小圃先生工书,亦喜作画。人以摺扇求书者,书竟,辄于翻面任意画之。尝为予画一扇,作柳塘水漫,牧童骑牛,乱流而渡,题一绝云:“柳塘水漫竟成河,宝马香车不得过。到此方知牛背好,牧童稳跨涉风波。”画虽未工,诗则极有意致,可诵也。

  余亲家袁树五太史《卧雪掌诗集》、《诗话》,久已脍炙人口。近作《西华洞歌》一首,雄辞奥句,力追迫杜韩,尤非老靳轮手不办。诗云:“山口忽作吞天状,口周十丈径三丈。唇下悬髯髯拔龙,唇上触鼻鼻卷象。攀髯踏险石荦确,呼气晴热日骄亢。为开眼界开寂光,却苦双脚大怨望。入洞乍惊陷大泽,芝草挹波桃花浪。烟霞四壁幻水仙,旌旗五色拥神将。赤莲吐花挂车轮,丹凤刷羽森屏帐。年年海会会无遮,天人万宝齐供养。颇闻山谷通一线,直泻川脉涤九脏。罗婺撩语谷声应,滇泽鲸波尾闾畅。东壁如张武夷幔,蝶蚨低抑鸾鹤抗。一滴古泉一滴石,一空一色非非相。山牧飞砾叩之鸣,宫商匏革天乐唱。西壁凸凹独炫奇,凸流钟乳凹云葬。其北乃为山之喉,咽石磊磊高引吭。玉根磐石俨佛座,大光明自白毫放。同游陈子发愿力,欲雕石佛待巧匠。孙子本契妙明心,手写悬记心回向。我憩洞口卧绿茵,梦越三十六天上。人人心定山山平,光无量亦寿无量。题诗不敢污洞天,四顾苍茫转狂妄。摩崖远凿大道傍,鸟音和雅碧千嶂。”自注:“洞在滇会西十里海源村,村有寺,寺门额‘西华胜境’,黄文洁公(琮)手迹也。寺至洞三里许云。”

  趟樾《丈广州杂诗》十首,其八年写际者,尚未付印,录之。其一云:“街穗仙羊渺,趋膻市蚁哗。木棉经岁叶,藉菊始冬花。紫洞珠娘艇,黄标海客家。年来兵警剧,备战有飞车。”其二云:“爱此夜初长,壶更坐亦忘。谈资池北库,薰味海南香。雪糁桄榔面,霜明牡蛎墙。老榕高不落,叶叶语风凉。”其三云:“南越文王冢,东山启隧年。黄肠书刻木,翠墨拓成编。蜀殿楹非故,闽溪树已颠。留兹偿眼福,心折蔡侯贤。(新出南越文王冢黄肠木刻字,蔡哲夫汇印成册,持以见饷。”)其四云:“质岂关泉饮,达哉吴隐之。沈香投乃去,贤俪操同持。故迹在何许?清风无巳时。明珠还合浦,等是系人思。”其五云:“都起封川令,兼资文武才。粤民亲父母,海盗馘渠魁。金碧生奇气,风霜损大材。遗文吾重辑,展读一心开。(蒙化彭竹林郡丞,景东程月川抚部。”)其六云:“福山谁福主,尸祝二杨公。环货丛珠贝,连檐接闸闳。煦民奔鼻善,击贼铁鞭雄。岂独钦循绩。惟桑有敬恭。(昆明杨抚部永斌,建水杨郡守揩。”)其七云:“铁笔大冯精,丹青小李名。性同方外僻,艺以不羁成。卢难输千贯,鸦烟痼一生。海南问遗迹,寥落故乡情。(昆明布衣冯浩李书吉。”)其八云:“老将笑笼东,城头马子红。礟沉金虎气,书断纸鸢风。下濑谁杨仆,舆尸又叶公。中原从此敝,遗憾是文忠。”其九云:“怪物产孙康,分镳总肇殃。电光铜马帝,诊气土龙王。看埽琼崖窟,先贫宝玉乡。天心与人事,搔首怅茫茫。”其十云:“曲江诗教始,五子起南园。逸气翁山盛,元音《独漉》尊。乾嘉群雅萃,末季一彭存。瞰荔怀亡友,遣编渍泪痕。(南海谭谦使叔袷。”)

  岁丁卯,樾丈有《饯春诗》二首,周君惺甫依韵和之。樾丈评其眉云:“语妙,不易索解人;情往似赠,兴来如答,诗外有事,诗中有人,寓意既深,用笔尤活。”诗云:“愁裹逢春废酒卮,坐看春去意如痴。绵绵远道相思地,惘惘高楼独上时。过客光阴成自误,惜花心事许谁知。倚栏尚有残红在,欲挽东皇与护持。”其二云:“早识春归不是归,送春情绪却依依。剧怜痴蝶犹酣梦,但见群莺已乱飞。斜日园林红渐褪,清阴庭院绿初肥。隔年先认来时路,山色苍苍莽四围。”时当十六年政变后,唐督不久即逝世。诗固实有所指,词婉而意深,不娩风人之旨。余与周君交亲三十年,相知甚深,尚非强附解人。然不揭明诗旨,数十年后,益无有知其本事者矣。

  外舅马星五先生,宦浙十年,一署窖绍台道即告归。有留别杭州父老同寮诗,和者甚众,刊为《西湖春话》。俞曲圆、徐花农俱有和章,惜日久佚失。归后优游山水,极泉石丝竹之乐,仅记其《赴三角山庄途中》二绝云:“黑山高绝俯临河,九折羊肠下半坡。山顶早仃山麓宿,盘纡绝似踏岷峨。”“仄径弯环便竹兜,山行竟日思悠悠。马樱花发红当路,摘与舆夫插满头。”有《养云草堂集》。

  外舅在杭时,尝为曲园文孙陛云作伐,娶彭刚直公孙女。庚辰嘉平月完婚,曲园首唱二律志喜。外舅和之云:“鸣凤翔鸾正妙年,(陛云年甫十三龄。)翩翩对舞入华筵。于归之子宜家室,含笑而翁倍爱怜。竹叶杯传金屋裹,梅花琴奏画堂前。佳儿佳妇谁堪比,两颗明珠一样圆。”“喜闻愿毕向平初,移结朱陈近蠢湖。太史文孙称国器,侍郎淑女薄金夫。遥呈百世荣昌颂,待绘双星嫁娶图。恰好嘉平成嘉礼,传来佳话篇三吴。”

  前记《唐诗纪事》载周德华唱韩琮舍人《杨柳枝词》,同时复唱刘禹锡一首,云:“春江一曲柳千条,二十年前旧板桥。曾与美人桥上别,恨无消息到今朝。”此事及诗,《丽情集》亦载之,而刘集不载何也?观此可知唐时名流之诗,皆可被之管弦,入于歌唱。不仅旗亭之歌,《清平》之调,故甚重之。自后词曲代兴,诗遂不复入唱,而音节之和谐,远不逮唐矣。

  倪退翁云:“有唐三百年蒙蛮为滇蜀巨憨,屡被侵扰。而李宓、鲜于仲通之败,尤创巨痛深。以韦皋、高骈辈,雄武冠时,亦只却敌自保而已。高宗、明皇之世,迭次用兵,少见功效,惟武后之世,复置姚州,不见有征云南之事。《唐书》不载,蜕翁《历年传》亦无之,惟杨升庵谓观《骆宾王集》,可证武后时有征南之事。如骆诗《行路难》云:“去去止哀牢,行行入不毛。”又云:“交趾枕南荒,昆弥临北产。川原饶毒雾,溪谷多淫雨。”则从征之事也。其《姚州道破逆贼诺波浪杨虔等露布》云:“浮竹遗胤,沉木余苗。”又《破李俭露布》云:“俗带白狼,人习贪残之性;河瀹赤虺,川多风雨之妖。水积炎光,山含毒雾。竹浮三节,木化九隆。郑纯之化不追,孟获之风愈煽。”又《代姚川道李义祭赵郎将文》云:“滇浦梃妖,昆明习战。”“致令王师失律,凶狡凭陵。”“亭堠多虞,故有负于明代;《春秋》责帅,岂无惭于幽途。”合宾王诗文观之,始虽小胜,终亦丧师。史不书者,当时讳败不以上闻也。唐之败于南诏,不止杨国忠而后隐蔽,盖武后之世已然矣。

  岁甲午杨应选绘钱南园侍御《松石鸣琴小像》,印诸《点石斋画报》,松石点缀,楚楚有致。惟小像则酷肖赵樾村丈,不似南园。樾丈题古风一首于上云:“有盘者石虬者松,援琴而鼓南园公。榆村为摹仰亭本,快若亲炙生乾隆。公曾自写守株像,甫除馆职严提躬。靖共叙历蹶复起,此图之作皤已翁。清镖贞固君子志,一传歌咏先王风。如松不凋石不转,坚操介性完初终。枢垣一疏纠执政,根本万事调黄锺。《白华》赋阕《鸨羽》奏,孝乎惟孝能移忠。山泽之度冰霜容,金铸丝绣夫何庸。第一流人四海望,愿印万本传无穷。我今刺船东海东,破箧亦有焦尾桐。松湍石濑鸣淙淙,公乎不作吾安从。”

  玉溪严仲良(天骏),夙工诗,学涪翁有逼似处。惟不甚修边幅,冠盖京华,斯人悴憔,妇人醇酒,遂戕其生。然瑕不掩瑜,其才地实可惜也。其辛亥在长阳,有《山农》一首云:“山农今年有喜色,蜀黍高于青竹梢。薯颓硕大又繁衍,斗量车载堆堂幻。广场夜月老瓦盆,婆娑醉舞歌笙匏。山岩雨盛雪练下,画笔翻描千丈蛟。宁知低原半泽国,江汉之浒皆滔滔。五溪烟深三峡倒,所至横扫全堤牢。近间荆沙潜沔民,其鱼百万纷鸿嗷。谁系玉绳鸣河鼓,彼苍者天毋乃劳。国家比岁正多故,内府久已空泉刀。偏灾屡见不一见,鬻爵亦刮龟背毛。书空咄咄且三叹,荒林叶战长风号。”《望黄柏山》云:“突兀祝融堆石廪,苕莞太华压咸池。精金秘宝有光气,大药茁苗无尽时。观古疑编《灵异记》,云开容索陋儒诗。会须绝顶登临遍,手挈浮丘采紫芝。”摘句如《公余韵语》云:“雪后笕管明晚翠,风中橘柚递寒香。”皆得力于双井者。

  陈筱圃丈诗,劲气直达,理胜于词,亦极似南园通副,不仅平生为人及书法步趋之也。然通副诗颇多婉约处,似较近骚旨,非如丈之贸直如话,老媪都解。尝写示二首。其一云:“避雨舆中似楚囚,掀帘忽得纵晴眸。断藤老抱雌雄树,芳草甘可子母牛。释担行人趋茗肆,扶犁健妇艺瓜畴。细观物理谁非命,却讶予心独有忧。”“柳树河边日又晴,黄昏入店坐三更。日斜雌蚬雄虹见,月瘦南箕北斗明。仰屋天窥颓瓦缝,推窗风侮短灯檠。小楼偪仄居何陋,胜有新诗纪客行。”盖公车途中作也。

  大理郑丙唐大令,才气横绝一时,天资明敏,高出侪荤。尝自言癸卯春闱,题纸下后,略睡即起,信笔疾书,日未加巳,五篇皆脱稿。阅之不惬意,另撰五艺成,日未下舂也。其平日敏捷亦如此,非夸饰之词。而观其文,则奥峭古老,非流利一派,真有出入意表者。是科犭隽,其闱艺略可睹,诗亦典雅可诵。有感事二律云:“星星遗火恣燎原,纵是明珠不讼冤。圈豕朝肥呼学士,城乌夜啄泣王孙。东都复社人垂尽,北海清流水亦浑。漫向云阳悲夜月,市头多少未归魂。”“折槛难回失后机,朝衣赴市竟无词。沈冤狱底私金寇,抉眼门柬望越师。矫诏固知天梦梦,褒旌终惜日迟迟。鸿毛漫与山争重,相国虚堂尽节时。”系咏庚子事。有《小琅环仙馆诗钞》,刊入《云南丛书》中。此为其癸卯途中写际者。官河南知县未一年,以腹疾一夕而殒。壮年庸志,可痛惜也。

  兰芷庵先生《声律启蒙》有“松根入地如钉钉,塔顶侵云似钻钻”二语,余嫌其俗,疑後人羼入,非先生原本所有。後阅《诗话总龟》载顿云依淮南高骈,罗隐讥之,夏饮于海风亭,云咏诗云:“青蝇被扇扇离席”,隐遽曰:“白泽遭钉钉在门。”又梅圣俞亦有句云:“蝈毛苍苍攒不死,铜盘矗矗钉头生。”又《说郛》宋史弥远端权时,仕宦之辈,奔走盈门,优人以四书语为戏曰:“甚矣《论语》难读,如‘仰之弥高,钻之弥坚’,反覆不能成诵。”一答曰:“今史相国枋政,汝不去钻弥远,而来钻弥坚,宜汝之徒劳也”云云。可知钻、钉二字,亦有所本,非杜撰也。又余曩试经正书院课,《艾人赋》有“吓诈孩提”语,评者抹去“吓”字,批云:“俗俚字不可用。”余戏诵温岐诗云:“知因此恨人多碛,悔读《南华》第六篇”,盖“吓”字本《庄子》卷六:“于是鹃得腐鼠,鹞过之,仰而视之曰‘吓’。”非僻书也。

  昭谏之诗,多近俚俗,本不足据为典要。惟钉钉二字,古人用者甚多,如《续世说》王伟《为侯景檄湘东王》云:“项羽重瞳,尚有乌江之败;湘东一目,宝为四海所归。”元帝大怒,後获伟,以钉钉其舌於柱,刳其肠而死。其他用者尚多,不备举也。

  五代十三君,五十二年,各据疆土,易姓僭窃,如翻鏊上饼。士大夫多容容保位,视节义如尘土。顾节概虽靡,而风雅不废。如后唐之冯道,所向称臣。后梁之王易简,几篇五代。后汉之王仁裕,历事八君。然王荆公雅爱道诗,谓其能屈身以安人,诗虽浅近而多理语。其偶作云:“莫为危时便怆神,前程往往有期因。须和海岳归明主,未省乾坤陷吉人。道德几时曾去世,舟车何处不通津?但教方寸无诸恶,豺虎丛中也立身。”其他作多类此。王易简本唐末进士,拜左拾遗,辞官归隐,留诗一绝云:“汩没朝班愧不才,谁能低折向尘埃。青山得去且归去,官职有来还自来。”后果再出,历显宦三十年始终。王仁裕诗尤夥颐,生平所作,几近万首,有“诗窖子之称。奉使荆渚,高从诲出妓十辈弹胡琴,仁裕诗云:“红妆齐抱紫檀槽,一抹朱弦四十条。湘水凌波惭鼓瑟,秦楼明月乍吹箫。寒敲白玉声偏晚,暖逼黄莺语自娇。丹禁旧臣来侧耳,骨清神爽似闻《韶》。”五代诗多浅俗,似此绮丽铿锵,尚有晚唐风格。惟自命旧臣,了无天宝梨园之感,翻为虞廷《韶》乐之谀,从诲何人,而敢当此,殊觉太无心肝者矣!

  朱梁大臣如敬翔、李振、杜晓、张策等,皆唐朝旧族,本以忠义立身,重侯累将,三百余年。一旦委质梁室,其甚者赞成弑逆。唯司空图以清直避世。隐中条山。奔昭宗行在时,有诗云:“多病形容五十三,谁怜借笏趁朝参。”其志可悯。又《失河湟》诗云:“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其意可悲。“六龙飞辔长相窘,更忍乘危自著鞭”,其语可警。《二十四诗品》,《与李生谕诗书》,均能传诗之神,得诗之窍。有唐以诗鸣盛,若图者,人品既卓,诗格复超,以之结李唐三百年之诗局,滋无娩矣!

  崔灏《黄鹤楼》一首,开阖动宕,格律浑成,严沧浪至谓唐人七律,当以此首为第一。曩陈性圃丈尝问余,人称崔灏《黄鹤楼诗》,一气流走,寓整于散,而又不失律法。然“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以“悠悠”叠字对“复返”两单宇,岂不有伤律体?余谓“悠悠”叠韵,“复返”双声,以叠韵双声相对,古人常有之,如王子安《滕王阁序》:“兰亭己矣,梓泽邱墟”,以“已矣”叠韵对“邱墟”双声,不害其骈体文法。盖双声叠韵皆互相衍变而成,如“晏晏”可为“燕婉”,“茸茸”可为“蒙戎”,“蜜蜜”可为“龟勉”,此双声叠韵之同于叠字也。如“尹”为“尹威”,“椒”为“椒聊”,“般”为“般桓”,此由一字而衍为双声叠韵也。丈颇首肯。惟首句“昔人已乘黄鹤去”,因古本有灏自注“黄鹤,人名也。”遂皆作“昔人已乘白云去。”然《齐谐志》载黄鹤山昔仙人子安乘黄鹤过此。《广舆记》亦云黄鹤楼在武昌黄鹄矶上。意山与楼皆以人得名,云“乘黄鹤”固无不可。要不如作者凭今吊古、室迩人遐之意,尤深远耳。

  朱筱园先生诗话,宗旨正大,尤以《论诗绝句》五十首,为其特识。《江阴》金淮生(运同)谓其诋诃前辈,有过当语。如言阮亭《三国小乐府》中一首云:“长揖横刀出,将军一世雄。头颅行万里,失计杀田丰。”此咏袁本初事。一、二、四句,皆言绍事,第三句忽插入公孙康语,(绍子尚及熙败奔辽东,见公孙康,天寒求坐席。康曰:“汝头庙将行万里,何席之有?”)意不联贯。为酌改曰:“儿头行万里,遗恨杀田丰。”只换三字,词意显豁,上下贯串矣云云。金君谓“儿头”二字,未能如“遗恨”二字之浑成,仍不相称。余谓三四句,皆系论古者统论本初后之疏阔,殃及其子,致丧身之祸,咎其失计。词意未尝不贯,三字不改可也。

  筱园先生有《怀古》一首云:“万里分藩翠海涯,妆楼春拥后庭花。攀龙死负山头雀,跃马生追井底蛙。故妓漫歌《金缕曲》,荒坟难见玉钩斜。奸雄跋扈今何在?暮色苍凉噪冷鸦。”又浙江吴牧驺太守(仰贤)《昆明怀古》诗云:“白哲通侯旧建牙,包胥痛哭到天涯。入关壮士追秦鹿,出塞单车载帝。故妓分香犹有梦,奸雄跋扈已无家。凄凉新府沧桑换,兴废谁怜井底蛙。”皆咏吴三桂事。涉及陈圆圆辈,轻描淡写,工丽有余,深透不足。三桂一生成败,于圆圆关系极深,非长篇歌行,不足以发挥。岁癸酉,余发起南雅诗社,踵吴梅村旧咏,以《后圆圆曲》为题,佳作如林。盖其本事在滇,见闻较切也。惟传闻既纷,主张非一,有谓其先事即托足空门者。赵星海(式铭)云:“蔡家军马自天来,金汁尸填水倒回。搜残汉苑金钗队,辇尽隋宫锦绣堆。圆娘当日身先寄,茆屋荒庵门静闭。澹澹催成入道妆,忽忽挽就抛家髻。”何季默(孝简)云:“几辈婀娜逐国亡,胭脂辱井事堪伤。有人观变知所止,袈裟一领持空王。佛灯青换九华烛,蒲团稳异芙蓉褥。一榻钟鱼寂静陈,何有笙歌吴弄人。”周惺盒(锺岳)云:“昭武(三桂僭号)既亡军亦溃,昆池饮马多胡骑。吴宫籍没入官家,姬妾都归沙叱利。独有圆圆早见几,黄拖入道似玄机。未同花蕊随王衍,又向唐宫舞绿衣。”(按王衍当作孟昶,原稿似偶误。)有谓圆圆闻三桂衡阳兵败,即易服远适者。吴子白(良桐云:“)意当衡州兵败死,噩耗传来天万里。易名早度碧鸡关,滇南何地无名山。一衣一钵随处隐,世外消闲空五蕴。不将真相示人知,后人更复知为谁。如在兴师以前卒,尔时无因守秘密。墓必附近依城闺,何至传闻无一真。客从废寺摹画像,香魂指葬商山上。青冢茫茫烟雨迷,文人附会疏考稽。”吴君自注:予诗意圆圆必早他适,盖准情理而言。顷于悔庐假得《余杭县志》,载洞霄君事。海街杨学曾尝作《续圆圆曲》长篇,有云:“白鸽禅师事渺茫,蓬莱三度见尘扬。几人碧血光泉壤,一代红裾继禹航。”注云:“圆圆者,县三桂妻,顺冶丁亥,三桂以平云南桂王功,封平西王。圆圆将正妃位,固辞不受。后知三桂蓄异志,乃请为女道士。及康熙癸丑三挂反,戊午诸王贝勒讨平伪党,滇南大定,籍三桂家,圆圆独不入籍,不知所终。当三桂未叛时,有侍儿策其必败,以计自脱于禹航之洞霄宫,号洞霄君。(见《雪笑集》)观此足以证成予说云云。”有谓三桂反时,圆圆谏不听,始入道者。惺盒诗中四句云:“君王反侧轻谋乱,谁说艳妻能内煽。(陆次云《圆圆侍》云:三桂蓄异志,多出于同梦之谋。)老濞遥连楚国兵,宸濠终拒娄妃谏。(圆圆谏三桂书,见余《兰仙笔记》。”)有谓圆圆见几,事前即自尽,后见于降鸾扶乩者。萧石斋(瑞麟)云:“鲸鲵黯黯图拚飞,杯玟何须卜之鬼。绯衣脱去更袈裟,深山兰若阿侬家。梳妆台溷王孙墓,何处觅得吴宫娃?潢池须臾盗弄起,金马腾辉孽龙死。麻姑忽降蔡经家,三尺血缣污青史。缇骑飞驰搜金珠,美人怅望消息无。阿香宫冷琼楼烬,蛮花犭乞鸟充罗敷。妖艳籍入掖庭走,杜兰香乡无何有。余杭知己洞霄君,话旧好结方外友。”其他如阮赐卿、张天船、李即园以及近时名人王半塘、樊樊山诸君之作,为前、后《事辑》所已录者,(况夔笙为《圆圆事前辑》,李曲石续之为《后事辑》。)概不举列。大抵词人墨客,喜徵艳迹,以供写咏,不免牵率附会。(如谓其祝发宏觉寺,法名寂静,而今寂静墓碣固在,大书号玉庵公,与圆圆渺不相涉。《廷闻绿》疑寂静为伪大学士耶壮图之母,殆近是。林畏庐之《劫外昙华传奇》直以昙华寺为圆圆修真之地,亦非谓其投莲花池以殉,即葬池旁者。则阮赐卿规访其墓而不得,即今商山埠上,莲花池侧,土垄纵横,率无表志,凭何证其墓所耶?)实则圆圆自崇祯庚辰、辛巳闻,已与冒襄邂逅,归三桂时,年已二十余。计至三桂反时(康熙癸丑),年已五十左右。刘健(庭闻录)所云,三桂时健父官云南府同知,康熙五十八年,健追忆庭闻为此录。清兵入滇时,圆圆已先卒,斯言为信而有徵矣。戴网孙《昆明县志稿》,圆圆先入道,至云南平时,圆圆已卒数年矣。滇父老相传,县逆伪宫人尔时多为尼以自匿,故会垣尼庵之夥,数十倍于他郡,疑圆圆亦混迹其间。然圆圆声名久著,非普通宫人之易于匿迹,故先卒之言,为较可信也。谅哉!中州李舒园(元沪)之言曰,夫以一弱女子,崎岖乱离,卒完破镜,虽事无足道,然为一代废兴逸闻所关,亦有不可没者。故为论列之如此。

  昆明南城外五里,有地曰石虎岗,相传某年突来一虎,至此化为石。堪舆家谓系地脉之表现,当出奇士。后果生赵侍御,虽官止五品,然忠节挺然,亦云验矣。土人遇有疾病危难,祷之辄应,殆侍御之灵感耶?石则冥顽不灵,乌有感应者。侍御名讠巽,流寇入京,率众御贼,巷战而死。清帝入关,褒谥范景文以下诸忠臣,侍御因无人为之奏请,遂见遗。至乾隆中,始迫谧忠憋。戊辰南雅诗题,有《石虎歌》,多就题面发挥,忠愍事仅写其大略而己。石斋《石虎歌》云:“昔闻隋家韩擒虎,擒得皇帝击以组。今闻擒虎如擒帝,辛亥之月王申岁。虎耶石耶不分明,人假虎威更为厉。司级禁奸不禁神,婆娑仲子东门扮。忠愍祠荒增坛遗,巫社集焚鬼薪。石而虎者享血祀,虎而冠者应耽视。不夺不餍古所同,试缚试到肆诸市。石作灵言呼村儿,循环递嬗各乘时。明年蜡祭迎猫日,请看若敖鬼馁而。”忠愍事,元和邵百峰(岷)有《赵忠愍公得缢》七古一首,沈归愚尚书称其“凛凛有生气,令读者如见其衔须受刃时”也。诗云:“滇南侍御人中杰,气如虹霓耿不灭。壮猷早著翦萑符,正色俄看冠朝列。维时明祚丁末造,劫火烧天百川竭。弄兵剧贼覆神州,食肉谋夫营蚁穴。可怜国事无可为,但见乾坤日流血。阖人夜半开九门,百万黄巾拥丹阙。君王披发殉山河,宰执全躯效臣妾。大臣命重小臣轻,劲草何如疾风烈。一呼巷战千人靡,身首分余立如铁。但教心与赤日悬,肯惜身随天柱折。腐肉馨香何处归?愍忠寺畔埋冰雪。风雨犹闻啸国殇,沧桑未许磨残碣。易名钜典隆圣代,特采嘉言表奇节。百年幽沏一朝显,六韶山州增皎洁。丈夫七尺即泰山,取义成仁在勇决,不尔芳名何卓绝。君不见同时多少偷生人,一念蹉跎成瓦裂。”谨按忠愍公天纹丁卯举人,知龙泉县事,值白莲教倡乱,率勇土剿平之,邵诗所谓“壮猷早著翦萑苻”也。以卓异迁御史,甲申闯乱殉节。顺治十年,雍正元年,两褒奖明末忠义之臣,皆不及。乾隆四年,贵州道监察御史石屏傅为讠宁,奏请旌奖,始予赐谧建祠。前此仅于愍忠寺旁,(即谢叠山殉节之地)乡人岁时祠祀,拟私谧曰忠烈,榜祠之楣曰“景忠”,至是始得正名。而傅君以一疏而树义声,邵君以一诗而显令名,忠义之感人也深矣哉!赐谧后,傅岩选、张月槎两先生徵题诸诗,刊为《景忠集》。张鹏、沈德潜、杭世骏、齐召南诸名流,均有题咏。而沈归愚选《清诗别裁集》谓百峰所作甚多,七律尤工,遗稿皆散佚,仅存此首,故录之。公字镇所,子二,长从德,从公殉难。次从耀,出继外亲家。公死已无后,而任澍南作《画像记》称丙午冬再上公车,晤公裔孙新宇,出公画像,乃绘而藏之。是公继嗣有人,特未知其所从出耳。

  昨方纪陈圆圆事,适儿辈同学友沙君德贞,偕同美国女作家温赛德女士来见。备言到滇专为搜求圆圆事迹,将为介绍于欧美妇女界,俾知中国多奇女子。顷已得圆圆肖像,再能得其所作诗词尤佳。女士曾作《昭君》一书及孟姜女、鱼玄几故事云。余篇考纪载圆圆事实之书,皆无自作之诗,仅《众香集》(王鸿绪等撰定)载圆圆词三首,姑录以予之。至《商山鸾影》所载诗二十余首,出于假托,夙所不取。巳欧美人动以科学实验为准,扶乩降鸾,恐涉迷信之讥,未予录示。词为《荷叶杯有所思》云:“自笑愁多欢少,痴了。底事倩传杯,酒一巡时肠九回。推不开,推不开。”又《转应曲送人南还》云:“堤柳、堤柳,不系东行马首。空余干缕秋霜,凝泪思君断肠。肠断,肠断,又听催归声唤。”又《丑奴儿令梅落》云:“满溪绿涨春将去,马踏星沙;雨打梨花,又有香风透碧纱。声声羌笛吹《杨柳》,月映官衙;懒赋梅花,帘裹人儿学唤茶。”词甚婉约,惟其人非足为历史社会增重者。昭君系被匈奴胁取,孟姜女品节卓然,嫌多附会。玄机诗虽佳,人亦不足取。因列举曹大家、鲍令晖之文学,花木兰、秦良玉之忠勇,宋宣文、桓少君之节概,曹娥、缇萦之孝烈,齐后、赵后之明决,陶母、徐母之贤淑以示之。吾国良妇淑女,本不胜举,奚事取之小说?近日盛传输入欧洲之王宝钏(即《红鬃烈马》)、赛金花剧本,(赛金花戏剧已被中外取缔。)余亦期期未敢赞同也。

  固始秦宥衡(树声),博学清鲠,陈臬滇省时,屡延入署,谈艺甚欢。尝谓学者立志须高,非汉魏以上之书不读,因指架上谓余曰:“此累累者无近代著作品也。”与曲靖孙少元丈为壬午乡举同年,过从甚数。国变后,同寓北平,时有唱和。惟宥横诗不多作,偶得一二首,皆有清鲠气,肖其为人。《东海相国以虞卿见勖柬赏菊不果往》云:“何处名山信可期,当年人事已支离。高秋鸿雁自为国,落木潇湘正出师。容我陆沈知命晚,娩君珍重著书迟。秦川对酒犹无分,说与黄花定解颐。”盖宥横夙不以东海为然,故东海设晚晴诗社于总统府,屡招之不往。且只称之曰“相国”,具有微意也。丙寅八月,宥横病甚,少元丈往视,危坐不能言,目炯炯视之,诊其脉细微,而神色如常,意无遽变。次日趋视,则巳入殓矣。其家人谓可启视,因痛不能仰云云。见其《哭秦宥横同年诗》自注。诗亦情至文生,录之可以见交道也。诗云:“昨日握手视君面,今日揭棺始见君。面目那堪看隐约,尘根何遽泯知闻?三长腕底真良史,(君预修《清史》。)一恸声中有断云。最是孤寒齐下泪,天乎岂竟丧斯文。(君宦辙所至,傲睨长官,而宾礼贤士,振拔孤寒,奖掖后进。近年每过君所,学子满前,或乞书,或问字,君殷勉不倦也。”)

  光绪中,滇省乡举,壬午一榜,颇多隽才。陈小圃学使及太和王采臣侍郎,尤为眉目。二君皆以弱冠联捷,文章事业,卓有可观。国变后,侍郎任参议院议员,侨寓津门。年过古稀,犹饮酒赋诗,豪爽如昔。昨于少元丈扇面上,见其近作数首,亦可想见其人也。《丙寅夏五偕赵次珊、朱子樵、娄翔青、曹缥蘅泛舟八里作》云:“渤海风云日日催,眼看平地尽楼台。远嚣剩有南开水,但得闲时便溯洄。”“久客燕尘素化缁,临流更感鬓成丝。东风一棹瓜皮艇,也有烟波万里思。”“招邀旧雨与新知,消夏寻幽到水湄。只是天心偏苦旱,短篷无术却炎曦。”“八里台前水不波,柳阴夕照晚风和。荷香不断苍葭外,怪道诗人韵事多。”“巍然一老赵襄平,美意周旋在息争。偶为清游留半日,中流容与一身轻。”“广厦连云育众才,忧时卧病意深哉。河亭日系吟诗舫,可似桐溪有钓台。”“结网依芦便作家,江村生计足鱼虾。石禅招隐不归去,为道伊人在水涯。”“卜筑溪庄狎水鸥,群居聊作稻粱谋。十年树木谈何易,况是园翁已白头。”又《癸酉九秋郭啸麓太史赠诗感及辛亥路事依韵奉酬》云:“万劫难回痛罪言,炎天赤日午犹昏。岂真国乱蜀先乱,坐看兵喧世更喧。菊酒逢时还遣兴,桑田留命总怀恩。低徊青史殊多事,定论何尝到墓门。”

  少元丈于民十五、六年寓北平高庙,与孙师郑(雄)、王源瀚(涵宇)诸君时有唱和。少元存其手稿甚富,兹录其有关时局世教者。师郑《和洋字韵》二律云:“王吴诗派峙双洋,(王渔洋、吴莲洋)文笔程江耸二量。(程周量、江德量)前辈真能传法乳,后生讵敢抗颜行。研经自得从心矩,入圣宜求换骨方。悟得屯蒙忧患理,静参《周易》与《归藏》。”“不须旧外别求新,(光绪季年缪艺风师尝与余言,今日宜保存旧学,灌输新学。勿于旧外求新,亦不可弃新而守旧。云龙按:此贵清李一般文人学士之论见。贵则政治当局,过于顽锢守旧,不能及时刷新,遂致因循委靡,一蹶而不复振矣。钟毁雷鸣伪乱真。系国敬宗思复古,《周礼》以九两系邦国之名,一曰宗以族得民。)嘤鸣作合似通神。引觞自酌师元亮,帐饮倾都薄季伦。落落晨星数三五,良宵翦韭话情亲。”涵宇和云:“身世危舟簸远洋,印须我友费思量。直从洱海歌洄溯,欲仰虞山赋景行。(少元,滇之曲靖人,师郑,苏之常熟人,其先世悉迁自皖休,同为唐新安伯之后。)几度书传南北阮,二难名重季元方。(少元寓积水潭高庙,师郑寓西砖胡同,盖京城之极南极北也。余居贵人关,则两君之相距适中地,尝屡为两公传书达意。今两公已互通唱和,且以同祖故,序年龄为昆仲,亦佳话也。)西砖日影西涯水,(李西涯故宅遗址,约在高庙之左百数十式。)人海茫茫许共藏。”“篱落秋深菊蕊新,客中况味淡逾真。学分汉宋原同祖,诗写韩欧如有神。(漠宋诸儒,皆有功经籍,后人强分门户,盖未流之过也。今师郑兼崇汉学,少元笃守程朱,于道同原,亦犹之于族同祖,故闻声相思,有如沆瀣。前读师郭《题东齐诗丈集》五章,推崇甚至。)各抱豪情忘老大,(原作有“羞喜豪情相似处,牢愁不负气昂藏。”)试将经术范群伦。(师郑作《读经救国论》,少元亦原本经义作《人格辨》,皆有功世道人心者。)笑余瓠落空无物,从此青灯渐欲亲。(行年六十,始欲重亲灯火,其垂白无成,已可想见。然此气则与两公并豪矣。”)涵宇复叠洋、新二韵,虽不免言之过激,然亦可见风气之披靡,民生之重困矣。“缟素谁能说莽洋,(说去声,《说苑》“予贡曰:‘赐也愿齐楚合战于莽洋之野,赐著缟衣白冠,陈说白刃之间,解两国之患。’”)民财括尽唱筹量。江南父老呼休战,直北貔貅欲鼓行。颇牧有心防九塞,苏张无口召三方。(徐陵《劝进表》“昔苏秦张仪,违乡负俗,尚能招三方以事赵,请六国以尊秦。”)儒冠一溺成何用,大壑虚舟未易藏。”“近体同光结构新,阁开《诗史》续《天真》。(师郑有《诗史阁诗集》可与其先祖《天真阁诗集》并传。)登高不到伤心地,(师郑《答友人约北海登高不赴》,有“怕经旧伤心地”之句。)下笔能惊主夜神。(范成大诗“秉烛仍留主夜神”,师郑前数月作《湘中大水篇》,颇足为冥行者棒喝。)三寿作朋应并寿,四伦虽剩恐无伦。(来诗有“作朋鼎峙称三寿,人纪沌澶剩四伦”之句,余谓近年青年男女,朝恋爱,暮离异,则夫妇之道苦;豪强黠猾,朝约兄弟,暮若仇敌,则朋友之义乖。近有某诗人掩柩在堂,其于作白话诗,有云:这都是家庭的怪现状。则父子之恩,且几乎息矣。四伦云乎哉!云龙按:道老辈抑郁牢愁,发为诗歌,不免有偏激之处。但其言虽激,其心无他,分别观焉可也。)忘机却羡东斋老,积水闲鸥日日亲。”师郑诗清丽芊绵。如《丙寅重九友人招赴北海登高未往感赋二律》,其首律云:“远道绵绵目欲穷,九州扰扰苦兵戎。怕经旧苑伤心地,(其手稿作“苑”与前作“”异。)漫咏《新丰折臂翁》。仲氏吹篪成鬓雪。(佘须发仅白数茎,舍弟方久,今年五十有六,已繁霜盈鬓矣。)孟嘉落帽畏头风。年年客裹过重九,孤负东篱菊几丛。”古体如《题旧揭鲁公座位帖后用岑嘉州转韵体》(三句一转韵。沈归愚云:此体自《峄山碑》出。)“东斋觥觥吾伯兄,古心古貌傲骨撑,心正笔正通神明。海王村东获《颜帖》,翠湖西涣忽焉失,三箧书亡长叹息。贡父作官黔山阳,珠还合浦腾光芒,丰城剑跃逢雷张。萃老掀髯莞尔笑,翰墨有神交有道,太邱动色嗟神妙。书中之圣推平原,谁其嗣者何与钱,鼎足三分翁松禅。藁书此本夸第一,字走龙蛇文郁律,神物护持燕许笔。平越府君忠格天,阖门殉国一线延,颜常山舌血共溅。滇吴瓜瓞绵一脉,忠孝远承君子泽,传家珍重《兰亭》迹。题词附骥惭蝇呻,沧桑世变忧心殷,逃禅欲作无怀民。伯兄笑语小弱弟,历劫不磨仗文字,且访西涯谋一醉。”涵宇亦有《元旦七古》一首,用平、上、去、入各韵。首为韵云:“岁次戊辰日正中,蓬庐毗连灵清宫。贺春首谒陈太傅,苏坡门墙咫尺通。(陈师住灵清宫,陈玉师住西皇城根,均与余居接壤。)手版例执弟子礼,绛帐须眉坐春风。我归短巷亦填溢,门生拜跪与我将毋同。乃知化雨沾三千,衣钵相传年复年。不重师今重学古,名教纲常追前贤。春明庠序纵林立,未开揖让尊经筵。且将礼仪勖儿辈,况汝讲堂早巳衔三鲈。昔年曾慕下帷董,孤陋羞称儒一孔。教学相长在切磋,唤醒众生梦懵懵。履端万众看回春,草木生机尽萌动。心香一办祝太平,一视同仁念林总。辇下林池渐解冻,大好风光客断送。我闻明日袍泽集,白宫讨论救时定沈痛。向戍弭兵酝酿中,大厦支持赖梁栋。兄弟何苦争阋墙,小丑跳梁亦一。晓来屠苏酒正熟,歌舞堂前丝竹肉。梅花献岁气象新,云集千祥与百福。举家罗拜笑语喧,更有贺客来不速。一笑试笔赋新诗,兼为女郎题画幅。”师郑旅京失意,不免叹老嗟贫,时有激切偏宕之论,丈尝以书规之,得古人交友相规之谊。尔时北洋军阀横行,民生憔悴,前之达官学士,以枢府移南,凭借无所,尤不免皇皇饥饿。以谓救济良方,莫如颜李学说最切时用。归滇时极意访求其书,欲力为倡导,而不知十年前余已得《颜氏学记》及习斋、恕谷诸论箸,为之重校刊布。盖吾国士大夫空言救国,弃实蹈虚,自宋以来,即踵斯弊,致国势积弱不振。颜李学说实全国人对症良药,匪第为一时一地计。余固略同斯见也。师郑尝有覆书言及之,略云:李恕谷三道之说,颇为平易切实,习斋颔恕谷之论,遂谓世无安坐而饿死之圣贤。是则然矣,然颜李在当时,虽不合时宜,而所遭究为清明之世,不若后之玄黄反覆也。即孟子之于宋于薛,受七十镒、五十镒之金,恐亦非黄巢、朱温所可相提并论,况更有不逮者乎云云。盖犹不免偏激之见也。

  师郑与珠岩老人高杞(年八十有二),石禅老人赵藩(年七十有七,师郑亦年六十余。)共作古风,咏会泽唐氏临终受报之事,谓之《三老天刑篇》。注云:继尧病,见二鬼拳打足踢,昼夜不休,跪地哀乞曰:“受不得了!”鬼不听。又云:“病中频呼小斋干臣饶我,缓拖我,我受不得矣!”三诗皆推波助澜,备极呵斥。夫以高君为四川人,师郑常熟人,远道传闻失实。自在意中。若樾村丈虽参唐幕有年,广东军务院时期,且代表唐充政务总裁,交通部长,唐病危时,一切状况亦未躬亲闻见,遂不免过听。此等子虚乌有之言,而形之歌咏耳?前见师郑诗,有注云:唐用女秘书某氏,号机器美人,余曾和其韵矫正之。(娱字韵云:齐东野语宜徵实,蓟北诗筒偶寄娱。)又樾丈诗注谓滥发纸币数千万,破坏金融,贻滇省人民以无穷之害云云。按民国十四、五年间,整顿金融,平滇沪汇兑,已低至每汇沪币百元,只需滇币一百四五十元,此商会财厅,皆有案可稽者,非虚湟之词也。师郑著《读经救国论》,曾录唐废督裁兵之议,固夙许其人者,竟以传闻失实之言,轻信肆诋,亦未免矛盾自陷矣。夫唐之为人,好色奢侈,固无可讳。然兼资文武,雄毅有为,小德出入,不足以掩其长也。章太炎先生高著眼孔,平日少褒许人者,到滇亲见唐氏,谈谯月余,其后二诗一联,足以尽唐之为人矣。诗云:“旷代论滇士,吾恩杨一清。中垣销薄蚀,东胜托干城。形势稍殊昔,安危亦异情。愿君恢霸略,不必讳纵横。”“兵气连吴会,偏安问汉图。江源初发迹,夏渚昔论都。直北余迩寇,当关岂一夫。许将筹箸事,还报赤松无?”题系《发毕节赴巴留别唐元帅》。其挽联云:“功似周绛侯,才似李西平,僭制已除,独秉义心存共主;燕昭晚求仙,齐桓晚多宠,雄图虽蹶,终于民国是完人。”称其护国之功,揭其色荒之过,功过分明,严于《春秋》之笔矣。

  南康卢滇生(铸),英年力学,才华茂美,曾肄业滇之经正书院,以细故为山长陈小圃先生所责,非其罪也。辛亥随师西上,余方莅永昌太守任,百务倥偬,未得倾谈。离滇后,久不相闻问。去年滇友写示其和李释堪一诗,气韵沈厚,在鄂省任省务委员时所作也。《山亭晚眺次释堪韵》(坐中所谈,皆东北近事也。)云:“云雨荒沈战伐多,江山终古倚嵯峨。入门自媚腰空细,弃甲何人腹未皤。长夜谁将星替月,一沤坐见海生波。伤心辽鹤归来语,犹唱当年《得宝歌》。”又为少元丈写扇面四首亦佳。《为进卿题画》云:“三年客思花前尽,一角残山劫后看。最是浔阳江上月,画中照见泪痕乾。”其二云:“不见昆明已十年,春来湖上日堪怜。与君径欲孥舟去,饮渌轩头取醉眠。”又《题南汉铁花盆拓本》云:“眼底兴亡五百年,可怜一炬烬龙天。芳华故物犹惆怅,不见原头预备砖。”其二云:“春风十里素馨斜,肠断当年帝子家。为问芳华旧供奉,几人曾见后庭花。”以产于滇而号滇生者,前有钱塘许文恪公乃普(普字李鸿),后即铸。乃普由嘉庆二十五年一甲二名进士授职编修,历司文柄,仕终吏部尚书,有《堪喜斋集》。铸亦蜚英腾茂,早著声称,王后卢前,于滇有光矣!

  护国之役,大计早巳内定,第以饷项奇绌,正因练模范团队事与总参谋处唐在礼接洽,欲赚取袁氏款数十万。又袁之侦探密布,表面上不能不虚与委蛇,徵求各方意见时,往往以反语诘之,不知者遂疑唐初意附袁。但先期派人赴港、沪、海防一带,欢迎海内豪杰,各种倒袁布置,事实具在,不可掩也。当定议时,诸公多主张设大元帅府,以资号召。余力赞唐公,主张仍沿首次革命军政府制度,先改设军政府,各省响应者,以次成立。俟袁氏帝制推倒后,再公议设立中枢总汇机关,此实义师得力之一大关键。此外大兵既出,饷济奇艰。龙觐光迫于南,杨起元逼于北,内地土匪蜂起,每夕鸡毛告急之文,星火不断,真有如曾文正之旁皂一室,坐卧不安者两月余。此则局中人自受之,不堪为外人道者也。犹记计定出师时,蔡公任第一军长,意气勃发,目中无虏。余私幸此举成功可必,尝因各同志组织《义声报》以壮军声。余为唐公拟题一联云:“有声来自西南,是集义所生者;何物敢窃神器,当折以笞之。”嵌义声二字,豪气犹可想见。(此联己见《逸经》内何君慧青撰文。何君之文,皆属实事,以尔时固在幕府中也。)。至蔡公节俭自奉,不颅身家,尤足为军人楷模。殉后家计萧条,间之增慨。其督滇时,曾为视草军幕,亲炙一年有余,每欲撰其遗闻轶事,为《闻见录》一编,以示国人,猝猝未果。去年诸同志创建吴蔡二公祠于沪上,成君谷采来函,徵求遣墨照像,因以偕蔡公同照雪景一幅遗之,且题一绝句云:“奕奕英姿明积雪,堂堂奇绩耀凌烟。不禁车库平津感,一展遗容一黯然。”

  滇中自古多奇女子,杨娥之辈,出自武人,尤为难得。近时新潮勃起,斓语中人,求一节义女子,凤毛麟角,邈不复睹矣。泸西陈古逸度《杨娥曲》云:“绝世英雄有儿女,事迹心期足千古。蛾眉家世事沐府,得报夫仇即报主。生小妙习少林技,时作公孙《剑器舞》。履端锢铁臂约金,誓入虎穴暗刺虎。城西卖酒身当炉,正色不许乡人沽。牖嵌六瓮作犬窦,靓妆目缀双明珠。吴藩宿卫半纨,春日踏青芳草路。酒帘开处见红妆,就饮语触美人怒。玉手提掷狂童狂,请君入瓮浇沸汤。鹊拳怒击谁能当,鼠子却立重围张。天街跃出鹰凌霜,败箨扫尽雌风扬。吴藩委币思径纳,计日良缘天作合。岂意兰蕙摧空阶,秋叶霜陨风萧飒。壮志不遂归墓门,夕阳桃花空断魂。至今酒肆肆旁水,呜咽犹似声潜吞。百年后过野园址,太息美人胡早死。豫让欲报智伯仇,漆身吞炭犹男子。君不见女儿侠骨秦女休。红线红拂非其俦。”王乐山先生先有《当炉曲》,已见《通志》,不录。兹录其序云:“杨娥者,杨鹅头小妹也。杨世为黔府武艺教习,娥所习过诸兄。年十六,适张氏,张亦黔府武卫。沐国公西走,两家以族随。会吴三桂执永历帝,张道死,娥随兄归,恨三桂入骨。永历遇害,娥遂日以杀吴为念,而苦其难近。娥固美艳,计惟色蛊行刺。爰卖酒城西市,饰肆六断瓮牖下,云便犬出入。时吴藩多纨子弟,见少妇靓妆当炉,日饮,群恶谵,娥窥其尤桀骛者,提投狗窦,沸汤浇之。群惊起来捉,娥早跃出,立街中。群聚围娥。复跃出,立围外,奋其技勇,当之无不披靡。群复哗击。娥先金约臂,铁锢履端,逼近,横掉之,各破身首,负痛去。明日,聚恶少年来报。娥卓立不动,众亦惮其能,不敢动。乡人就饮,娥正色拒之。人悟,不忍犯。吴稍稍得闻,纳有日矣,娥忽中寒病死。今过酒肆故址,父老每为余言,因作歌以纪之。古逸此诗,似稍逊王作。其诗余则天然婉丽,于滇近时词人中,固当出一头地矣。俟后录之。此外阿褴、慈善,一节千秋,最为滇人所称道。保山袁苏亭(文揆)《阿褴妃乐府小序》云:“段功既破明玉珍,梁王以女阿袜妃妻之。或谓其有吞金马燕碧鸡之心,梁王疑忌,以孔雀胆授女,使图之。女夜间密以告功,劝其归大理。功不信。明日王使人邀往东寺听梵经,至通济桥,马逸,因命蕃将格毅之。妃愁愤作诗,不食而死。”妃呼功“段阿奴”,故其诗有云:“吾家住在雁门深,一片闲云到滇海。心悬明月照青天,青天不语今三载。吐噜吐噜段阿奴,施宗施秀同奴歹。”吐噜吐噜,犹言可惜也。功夫人高氏,女羌奴,皆能诗。羌奴有“水监银台前长大”之句,嫁时以绣旗遗弟阿宝,约报父仇。已而梁王复为明玉珍攻,急借兵于阿宝,宝拒之,系以诗,有“平章枉死红罗帐”之句。盖一门风雅,不徒以武事见长也。《苏亭乐府》云:“大东寺,邀并辔,梵呗未演马胡逸?为我谓马何太苦!阿奴陷阵屡仗尔。一旦变作的卢驰。金碧寂寂,苍洱迢迢。孤鸳两独宿,明月当天高。水监银台绣旗摆,红罗帐祸将安逃?西山尽石难填海。泣向秋风,风声更悲。吐噜吐噜,不见君归。”李厚安太史有《阿褴曲》,扬芬挨藻,可并传也。曲云:“茶寒殿裹灿琼葩,移种朱方早茁芽。满冀栽成连理树,谁知化作断肠花。花开肠为阿谁断?年少将军善酣战。别馆未迷绣幕香,岩疆先定红巾乱。红巾大破七星关,红石高名万仞山。翡翠帐中宽铁甲,鹧鸪枕畔咏金环。宵寒枕暖常慵起,十八溪头双寄鲤。泪滴珊瑚夜有声,鬓飞蓬葆朝难理。春风滇水浴新,春月滇山叫杜鹃。来日疏梅白似雪,归时芳草碧于烟。蘼芜那及桃花面,又发征鞭急于电。金屋为贪彩凤栖,崇山敢望碧鸡咽。鸟尽弓藏信有诸,青蝇况集腥屏隅。枭姬亦愿偕归蜀,齐子偏忘醉遣夫。秋晓陪游慧光寺,忽闻马逸将星坠。昨宵灯下话施宗,今日桥边哭杨智。云片波磷唤奈何,英雄儿女总情多。误君一世锦衾咏,悲我千秋铁立歌。歌成泪落如花下,血色无须惊宿化。拳块死同斛律游,结生耻兰陵嫁。萧声呜咽堕昆池,师入石门委绣旗。剩得柘东一片土,斑筠寒簇阿姑祠。”

  星回节,亦云南历史上有价值之纪念日,惜已废坠不举矣。袁苏亭有《松明楼乐府》,谓进贤烈、恶淫恶也。小序云:“浪穹、施浪、邓赕、摩些、蒙、蒙舍六诏,而蒙舍诏最强,欲并五诏。因赂剑南节度使王昱,求合为一。昱假朝命许之,使人谕五诏,六月二十四日祭祖,不到者有罪。皮逻阁建大松明楼,敬祖于上。至期,五诏皆会,惟邓赕诏夫人慈善止夫行,夫不从,夫人以铁镯约夫臂而别。至日,祭毕享胙,饮醉,皮逻阁独下楼,火发,伏兵起,五诏皆死。各收尸,灰烬莫辨,惟慈善因铁钏得夫骨归。南诏欲取之为妾,封之为宁北妃,不从,闭城自固。南诏兵围之,三月食尽盛衣冠,自缚于座,竟饿死。后滇中即以是日为火把节,以纪念之。”倪蜕翁谓星回节不专在滇中,宜仍名火把节。摩些诏即越析诏。苏亭《乐府》云:“松明楼,包祸胎,彼昏苦不知,胡为乎来哉?夫人慈善贤而智,铁钏约臂劝不回。五韶同归一炬灰,谁其认尸骸,独凭铁钏认夫臂,葬罢闭城莫告哀。狂奴妄封宁北妃,誓死甘从地下埋。忘夫事仇吾不能。(叶。云龙按:能字古音本作来。)表城号德源,家亡国破身后名总非。只恨王节度,按兵纵罪魁。受赂为请命,坐使南诏肆狼豺。妾既死作邓赕鬼,任传祸始波冲妻。松明楼,已成灰,王星亡我唐亦危。”一说先是越析诏波冲妻与酋豪张寻求通,寻求因弑波冲,皮逻阁又诱杀寻求,始有松明楼之祸也。赵君星海有《铁钏引》,亦咏是事。仿杜公《桃竹杖引》体云:“郎身不与钏同圆,妾心誓与钏同坚。金瓯易缺钏不缺,劝郎著钏涕涟涟。不系端阳长命缕,不系七夕同心钿。为郎采得邓赕铁,铸成条脱与郎穿。外间大有人图我,长星劝酒斗十千。云弄峰前一挥手,他生今世两茫然。重为告曰:钏兮钏兮!恨尔不能踊跃化为剑,割取仇头掷君前。又不能出入朱亥袖,一椎夺得将军权。但愿宛转束郎臂,无与群雄销烽烟。郎身已玉碎,妾身宁瓦全。拚得侠骨随一炬,点苍虽好非吾天。从来贞烈之行涵元气,细入无间深无边。君看蒙舍山河近何有,惟有夫人祠祀长相延。钏兮,钏兮!古今多少将尔铸成错,范佞范奸皆可怜,几曾似尔炎精耿耿光千年。”

  建文逊国,钱谦益、毛奇龄、朱彝尊、潘耒诸氏,皆力主《成祖实录》“帝后俱焚”之说。然建文入滇,辗转于浪穹、鹤庆、广通、武定诸地,踪迹皆历历可考。父老相传,志乘具载,足与王鏊、陆振声、薛应旃、郑晓、朱国桢诸人所纪,互相发明,互相印证,不可诬也。今洱源县尚有建文所居潜龙庵遗址。距庵数里,有洞曰眠龙。南雅社曾以《潜龙庵吊建文帝》命题,多据《滇志》旧说,证成逊国之实。而建文之让德,成祖之大度,俱不没其美矣。成祖固明知建文尚在而优容之,不然以帝王之威令,岂有大索多年而不能得者。帝尝命胡淡赴湖南侦察,七年始报命,且奏曰:“允蚊固在,然天命人心已去,无能为也。不若置之度外,在陛下成就圣德,在彼获终余年。”帝颔之。不然,何以解于御史史濡、太监郑和等之再三求索乎?涤园谓明代始终于滇,而滇民之对建文、永历,虽数百年犹悲其逊荒,而搪怀旧之念,此民德之厚也,故其诗意及之,录之以概其余。诗云:“燕师突入金川门,宫中纵火烟尘昏。铁函忽忆奉先殿,早有度牒遗皇孙。空门遁迹亦家法,但恨萁岂煎同根。水关脱出神乐观,松陵小住趋滇云。白龙庵毁更西去,结茆喜在茈湖滨。或云阿房付一炬,昆冈玉石俱同焚。帝尸八日备礼葬,宁有披剃栖只洹。《致身》诸录本晚出,羁绫伪托从亡臣。(兴化李清映碧《明史杂著辨史》、仲彬《致身录》最详。见《国粹学报史编》。)罗永曾传题壁句,(题壁三诗,未竹坨以为元人旧作。见严海珊《诗话》。)大师亦有西山坟。(天下大师墓,竹坨亦以为房山僧塔,见《清诗别栽集》沈用济诗注。)岑瑛上间吴亮泣,异词大半由传闻。清儒淹博辨已晰,两朝实录宁非真?岂知史臣多曲笔,《春秋》隐讳缘尊亲。古来宫闱有惭德,隐巢斧烛难具论。靖难之师托公旦,且复鬻子思恩勤。胡淡窗香访邋蹋,郑和巨舶征夷番。假令逊荒尽虚构,侦逻何用徒纷纭。牢落西南四十载,遗踪历历今犹存。潜龙庵址颓复葺,滇民怀旧情何。今石窦遗绿失,一拜杜宇为招魂。”

  涤园有《时事乐府》五章,亦社题也。录其二首。《失辽宁》云:“渖阳旧是兴王地,遥翊幽燕作屏蔽。白山黑水版图雄,忍与珠崖同一弃。北防俄,东防倭,三十万象齐枕戈,于思弃甲将奈何!坐使倭夷唾手得,投鞭直渡西邃河。君不见,渔阳动地闻鼙鼓,将军犹作《胡旋舞》。夫差夫差今何人,竟忘越人杀尔父。”《傀怪国》云:“纥干山头冻死雀,何不飞去生处乐。衔泥犹认旧巢痕,只惜漂摇风雨恶。忆昔辽阳初建都,努尔哈赤规雄图。左接朝鲜右蒙古,西番额首称曼殊。沧桑往事谁能计,回首兴京堪陨涕。偏安剩有小朝廷,奉表甘作儿皇帝。兴废由人似置棋,可怜饮弹孤臣毙。”嗟嗟!长白山脉物产最富之区,幅员有欧洲强国兼圻雄跨之地,竟拱手而让之人,殆自古失国让地所未有者矣!夫差之责,重贵之诮,夫岂为过。而论者乃有中国本部原为十八省,非我汉族,弃之何血阝之言。呜呼!为此言怀此意者,是真全无心肝之人,岂知门户既失,堂奥何依,虽欲保我本部,其能得乎?

  云南回汉之争,杀人如麻,至今元气犹未恢复。而当时仗义死难之人,各县皆有,以阙于纪载,遂少流传,且书之不胜书也。吾友蒙化徐实权具盘敦折冲之才,任云南外交司近十年,述其先德呈五先生死难事最晰,同人咸有题咏。何季默(孝简)古风一首较详,录之可见当时乱象及徐君之气节也。诗云:“夏历戊午清咸丰,重阳前日日方中。云川先生骂贼死,千载烈烈钦英风。是时杜酋踞大理,蚁聚蜂屯寇盗起。莽莽风尘卷地来,夷猓灌呼纵蛇豕。口中有食目无人,踵接邱墟趾间里。户说家传惧茶毒,空境伊谁敢抗抵。云川蒙化瓯脱地,群夷势众官威轻。法纪由来等弁髦,恣睢仍慑礼义兵。先生恭谨不任武,循墙妪傧平生行。里中顽廉懦能立,薰德初无嚣竞声。四郊岌岌复蠢蠢,重足人人惧糜粉。先生静定团良家,忠信子弟皆持盾。鼎沸止于几席间,匪欲从之无由逞。壁垒壕堑殊井然,兵事藉手固有本。峨冠挺立无群凶,慕害潜谋肆刀锋。云川三约敦盘会,正谊帖服群顽胸。日年从容罢议起,狐觅突出荆棘丛。甲兵在腹无所用,丑奴敢尔犯乃公。利刃欲劫先生屈,浩气如虹怒双目。大骂獠狗胡为人,戴天履地徒肉骨。食毛践土上不知恩,会斫尔头刖尔足。贼徒乍闻心骇惊,股栗毛竖同兽伏。先生终耻被拘执,圭璧昭昭宁点污。成仁取义完大节,英灵长与日月俱。君不见,蒙舍幽兰被山谷;奕世芳香传桂雩。并著美谈今不绝,姓字犹称呈五徐。”

  腾冲李希白(学诗),印泉协揆之从兄也。以诸生从戎,氵存至维西协副将。尝因勘滇缅界,出入蛮烟瘴雨中,遂窒厥聪。晚投吴门,依从叔母阙太夫人,因得友印泉之友,从事吟咏,日有进境。凡游踪所及,山川、寺观、园林、祠墓,皆有诗以纪之。有《治平吟草》四卷。岁庚午,闻余高别墅,时有友朋唱和,寄余二首,为其《吟草》中未刊载者,亦儒将风流也。《碧鸡关》云:“险阻西来第一关,岩兀兀海漫漫。归帆人语高蛲渡,破晓钟声太华山。万瓦烟中城郭近,一楼天半水云闲。风尘谁省长征客,独立苍茫夕照间。”《高吊杨升庵先生》云:“新都一去风流歇,寂寞湖山六百年。议礼千言争北阙,投荒万里谪南天。穷乡妇孺知名姓,古庙鸡豚杂管弦。留得一枝青玉杖,摩挲手泽尚斑然。”

  昆明王惕山推事,同辈中为诗学最早者。留学日本时,常课之外,辄事吟咏,迄今已二十余年矣。平日颇喜朱筱园先生咏古诸什,谓格老气苍,得老杜佳处。其《因山东兵事感赋》四首,亦近似之。诗云:“艨艟巨舰出扶桑,东亚兵争此滥觞。谁敢摧锋学元敬,群将卖国罪邦昌。雄心那便螺吞象,后患尤虞虎继狼。遥望青齐成浩劫,玄黄龙战势方张。”“腥风海上陡翻掀,同室操戈盗闯垣。强楚频闻陵上国,暴秦直欲主中原。列邦只有兵能恃,公法从无例可援。毕竟和盟输铁血,图存还应事戎轩。”“雄师压境断邦交,十二小时相向要。开衅何辜戕国使,障川无力挫邦交。岂真炎日长当午,欲假强弓远射潮。差幸国人同敌忾,激昂民气竞腾霄。”“甲午于今卅四春,谁知东海又扬尘。久将北地收归己,可信南朝尚有人。揖盗开门昔铸错,阅墙御侮古言真。远东大劫愁将到,只恐燕宁同丧沦。”作诗时距今未及十年,而当时之危言,今日皆成实事。再后十年,形势又将何如!虞道园诗云:“不须更上新亭望,大不如前洒泪时。”后颅茫茫,无涕可挥矣。惕山介弟小秋,亦工诗,惜不多作。与余交谊至深,游处最习,故除和余韵外,不数觐也。丙寅初秋,招同树五、古逸浴于五泉,回憩升庵祠,和作云:“玉泉佳胜属名流,地爽天凉咳唾秋。赤壁坡仙传故事,永嘉谢客喜清游。一觞一咏见风雅,好水好山宜唱训。旧是升庵题句处,百年风月为君留。”

  玉泉之游,宋镜澄、张愚若两大令均有和诗。两君由甲榜出宰名区,垂暮归隐,喜作山水游,而皆不多作。兹并录之。镜澄云:“暮年岁月苦消磨,秋入昆池感慨多。高会重逢联旧雨,小园新辟接清波。延龄有酒争飞盏,靖难无人解止戈。白首悔余才学佛,愿君寿比薄拘罗。”愚若云:“游踪昔到华严寺,此地曾经一瞬过。晴日开樽寿南极,新秋作赋感东坡。(七月既望为余生日)。商声淅沥疑飘雨,湖水澄清幸不波。忧乐无心问先后,眼前无事且高歌。”辛亥革命,以一姓专制举而还之万众共和,与前此易代,迪然不同。凡为中华民人,均应欣喜不置。其有以食人之禄,忠人之事为言,然依恋逊清,守其效忠小节,不愿再仕民国,甚或以身殉之者,固听其自全素志。而必执大节以相绳,引忠义以相责者,亦苛论吹毛,可不必也。近人陈登原论《清史稿》侧重纲常名教过甚之失,亦同斯意。余寿袁树五太史六十诗有云:“诏书敦切求贤良,兰成射策登明光。纟丽纟丽万言慰群望,龟监金石方天祥。”盖太史射策,首冠经济特科,昔人称之为特元,故以天祥比之。且“祥”字亦趁韵耳,非有他意。至或疑天祥尽节,不应举似太史,则神经过敏之谈。夫宋以汉主而亡于异族,则舍生为贵;今以异族而返之民主,则致身曷取。信国“成仁取义”之言,非所论于今日,太史明达,当不以余言为过也。

  民国初年,赵樾丈受云南省政府聘,充迤西巡按使,兼迤西道。故樾丈戏谓入民国来,未曾受过札委。然尔时巡按使系临时特设差使,其职权实与迤西巡道无异。若迤西道,则常设之地方有司官,岂宜由政府聘任。不但名义不称,亦非体裁所宜。故不久樾丈即辞职归养,过永吕时,余赠一诗,且觞之于鹤云寺。樾丈见洲一首云:“招鹤无心我再来,山堂俯仰一街杯。欣看豪俊为时出,力埽氛霾挽劫回。泽畔嗷鸿毛羽集,城中猛虎距牙摧。他年纪事诗成史,怅望今谁半谷才。”时印泉协揆方刊《张半谷先生集》甫完也。

  同岁生赵君松泉,工书画篆刻,七十之年,遍游大江南北。女弟子王灿芝、何蘅秋等皆能吟咏,为君刻《松泉游草》三卷。足迹所至,兴会淋漓,无一衰飒语,尤为寿徵。《夏日放舟秦淮》一律云:“暖风扶我到江隈,向晚扁舟迤逦开。灯影迷离穿古渡,歌声杂沓绕层台。十年已觉牧之梦,满座争飞太白杯。醉卧篷窗凉意透,一轮新月上船来。”岁乙亥,有误传君已化去者,曾有哭君诗五古三十余韵,历叙患难交期,凄咽者久之。乃未逾月而君归,且喜且讶,复得七绝四首纪其事。内一首引谭仲修客汀州,其友杨利叔居秀水,误传仲修噩耗,方皇骇间,已而相见,互有诗相庆事。余诗云:“谭杨往事说当年,秀水汀州讯误传。此后应知寿无量,不须更写告存篇。”

  南雅社中止数月,乙亥九月,诗社重开,余唱扬字韵。蓬溪胡郁荪(道文)首和云:“南中诸老各鹰扬,敢向骚坛一帜张。北海樽重招旧雨,东篱菊正傲新霜。江关词赋推庾信,翡翠音书滞越裳。惭娩巴人歌俚曲,还将小技倩平章。”王菊村部长继之云:“风雅销沉待挖扬,五塘遗帜更重张。茫茫坠绪歌挥日,莽莽孤怀鬓有霜。好咏红莲零露粉,更裁黄绢续云裳。蜗居喜接骚坛近,不惜诗筒走和章。”贵筑易崇臬(文痊)云:“乌衣巷口燕轻扬喜见骚坛帜又张。绿绮不妨翻古调,黄花仍旧清霜。儒冠误我供刍狗,盾墨依人作嫁裳。拨置俗情追韵事,羞将俚句上平章。”昆明马泊庵(聪)云:“风雅由来重激扬,欣看文谯又重张。惊心岁月空中电,过眼繁华曙后霜。冶曲翻新哀《郑》、《卫》,人情思古溯轩裳。壮年清兴销磨尽,牛铎谐声赋短章。”其余和作甚多,聊存数首,以纪一时韵事。泊庵军官,其诗雍容如此,尤不易得也。

  太原白小松(之翰)、大开张尊鸥(维翰)天资既高,学力尤锐,迨群孟晋,几于绝尘而驰。小松并工倚声,当采数阕于后,以当一向之尝。其《题徐呈五殉难》七古一章,几近百韵,于清季掌故,尤言之娓娓,以太长割爱。荨鸥与海内诗家唱和往还,所作亦夥,兹录其次韵训余寄赠一首云:“已将膏泽溥黎群,成雨还山有大云。老去诗怀知更壮,闲来酒意喜微醺。六年萍梗常牵客,千尺桃潭每忆君。再假西旋频话旧,逸情终羡鲍参军。”又《丙子由滇飞蜀游灌口青城诸胜诗以纪之》云:“编竹为桥跨急拢,离堆凿断引洪洚。群山错列东西岸,一水平分内外江。”“活水腴田岁有秋,孤城落日镇狂流。益州天府称疲敝,来向江源问石牛。”(七绝七首录二)。

  从侄少熙,名道,中西文俱有根柢。自毕业于中央大学后,历在苏常任教,课余亦学为诗,奇余刊削。虽格调稍生,造语不落凡响,可造材也。甲戌立秋日,自芦林至五乳寺,晤任之、一岩,谈数日下山,为长句四章志别,录二云:“三年闻子寄萧寺,欲济扁舟今始能。度岭遥来慰离索,入门失喜忘炎蒸。惊心岁月余孤往,挂眼江湖在一凭。细读君诗饱君饭,夜窗话尽石床镫。”“执手临歧一累,怜君制酒念君癯。明知铺喂非长计,未信《逍遥》是僻书。暂托齑盐团骨肉,(任之将迎养)焉知诗礼在樵渔。(中二联稍嫌语气合掌)。卧龙涧水垂千尺,广舌咳声足起予。”《戏赠一平》云:“出依部勒退行伍,绛帐森严列貔虎。先生教士如教兵,弟子爱师如爱父。先生瞰书不果腹,自种岩头一畦绿。藜藿常先天下忧,嗟我何为厌脱粟。在山何水非廉泉,指月妙悟参人天。愿君磨珑及一试,四海凋伤二十年。”盖一平设教于芦林,不甚读书讲授,终日率学生种菜垦田,斫薪汲水。女生则缝纫炊煮,非其力不食。颇有称道之者。然其究竟,远似许行,近邻赤化。学生入校数年,只习于苦行,不能获得相当智识。且与女生曹毓英结婚,亦难免美食华服,蹈公孙故人之讥,以致当道闻而疑之,迫令解散。一场辛苦,付之东流矣。

  苍山、鸡足为滇省名胜,久已著称海内外,前此交通不便,跋涉维艰,游人甚少。自公路成后,汽车一二日可达。然苍山只中和峰略有庙宇,登峰造极,一览无遗。惟鸡足山名刹既多,岩壑深秀,游人接迹,故较苍山为夥颐也。丁丑春,昆明何君小仁往游归,示余诗二十余首,模山范水,不负此行矣。为改存数章,以饷心仪兹山者。《登鸡足山》五律云:“胜地高天上,登临荡俗襟。探奇骚客意,觉世圣人心。殿阁自高下,河山无古今。四观峰壁立,放眼发狂吟。”《大士阁》云:“独占一峰秀,巍然峙梵宫。夕阳烟霭裹,曲径鸟声中。仰视洞岩险,纵观云海雄。山花齐告语,慈愿妙无穷。”《石锺寺》云:“禅林云锁万峰窝,千岁招提睡佛陀。潭石无声难觅迹,松涛有韵不扬波。宗风五寺规模远,(与大觉、悉檀、傅衣、华严为五大寺,而石锺居首)。岩壑九重名胜多。香火因缘容小住,一参华首任高歌。”《金顶寺》云:“未到灵山先见塔,应知早结入山缘。狂飙震撼千峰吼,绝壁攀登一径悬。帝座情通金殿古,梵炉愿溥远人虔。(炉系固原王尚礼造,颇伟大)。冲寒侵晓穷游目,濒灏天空日色妍。”石锺、金顶皆山中最胜处也。

  盘龙寺亦滇中名胜之一,寺在晋宁万松山麓,明高僧大慧禅师由剑川板洞河行足至此,兄龙填潭,就地建寺。老友方腥仙(树梅)家于晋,平日喜搜弃乡先达书画,熟于滇省掌故。读书谈道,不求闻达,殆今时隐逸之士也。有《游盘龙诸胜诗》,兹录五首。其一云:“名山如名士,盘龙高士拟。远望气郁葱,隐者多栖止。元明古梵刹,蕴藏山腹裹。莲公开道场,境胜曹溪似。吾滇耆宿人,每谈色然喜。今日折游券,夙愿斯偿矣。”其二云:“万松古招提,檀林欣再建。榻下望海楼,铁峰隐约见。太华如培蝼,滇池如匹练。沧桑变未已,荣枯瞬石电。尘翳飞不到,深谈不觉倦。悲悯三教同,何以民困。”其三云:“松翠筑山房,雕龙兼放鹤。山樵赐环归,挈桡松下酌。夜午横铁笛,吹月松巅落。先后两耆英,兹焉吟兴托。曲江遣型在,象岭精舍廓。复古瑞士风,日冀后贤作。”其四云:“山后五龙蟠,传为莲公咒。潭涸筑宝殿,宏规今犹旧。松风殿角吹,疑是笙簧奏。清泉流石上,鸣玉堪枕漱。老梅高过檐,先春为我寿。傲骨殊嶙峋,恒与严霜斗。”其五云:“兹山最胜处,高溯元和宫。滇池五百里,尽在一览中。犀亭(段经字,曾宰沔池县)致仕归,庀材而鸠工。落成谢尘塔,日夜吟松风。兹来池上坐,俯仰天地空。孤鹤望不至,穿林残照红。”

  湖口高心夔,高才绩学,显名于咸同间。而数奇,屡以违式被斥,所谓“平生双四等,该死十三元”也。馆肃顺府中最久,晚乃成进土。令吴中,颇有惠政。著《陶堂志微录》四卷,内存诗三百四十四首。傅怀祖序称:本《风》、《雅》之比兴,就晋宋之声度。其思深,其旨远,渊冥靡涯。武进南亭亭长李伯元《南亭四话》,录其近体七律三首,五古一首。其《寄怀许仙坪湖口幕府》一首,为集中所不载,诗云:“三月芦沟万柳齐,故人远使大江西。宁知客舍伤春日,目送河梁去马蹄。归路逢迎迟玉帐,宦游名籍薄金闺。多才潦倒看同调,尊酒秋原半解携。”又《城西》系四首,集中只载二首,岂濒刊时芟之耶?兹从叶缘日记中补录于此:“二圣如天义断恩,虚闻请室剑加盆。未湛七族刑非滥,频折三阶运已屯。白马犹朝胥母岸,黄熊不化羽山魂。首和将相艰难日,心在安刘莫与论。”又云:“迎辇芳风一路花,金屏翠幞五云遮。昭阳似检长秋籍,春色仍裔曲宴家。旧赐画图丹良正,新联宫巷墨封斜。太行阴绝君知否?殷鉴前途有覆车。”语多为肃顺别白,故讳之。又《庄谐请话》所载《登五老峰》五古一首,亦较原稿改易十之七八,几不存本来面目矣。

  罗隐《咏松》诗“陵迁谷变须高节,莫向人间作大夫”,说者谓昭谏屡不得第,故以此解嘲,王伯厚则许其志意可嘉。即其受知武肃王,亦只以“一个弥衡容不得,思量黄祖漫英雄”之句激之。彼杜荀鹤之于朱温,因“晴天飞雨乃战栗”而为“争见梁王造化功”之诗,(其全诗为:“同是晴天事不同,雨丝飞洒日轮中。若教阴朗都相似,争见梁王造化功。”见《洛阳梧绅见闻记》。)视昭谏志趣霄壤矣。大抵据乱纷争之世,襟怀高旷者,惟有绝足仕途,超然尘塔之外,如吕岩、陈陶(即蓝采和)之所为。次则陶宏景、李邺侯辈,非不能拾芥金紫、置身台合,而颅视何敬容、李林甫之徒,方逐逐,女贤固位,安能与之并立一朝,争得失,论是非!小则虞贬斥之来,大且酿杀身之祸,自不如愤然远引之为得也。贞白诗:“夷甫任散诞,平叔坐论空。”邺侯诗:“未追赤松子,且泛黄菊英。”其身虽尚与周旋,其旨固早巳确定矣。

  五代卢延让诗多俚俗,无时誉,吴融独称引之。延让见融,流涕感激,融益奖藉,卒成其名。后延让以“狐冲官道过,犬刺客门开”、“栗爆烧毡破,猫跳触鼎翻”之句,为张相、王建所击赏。延让谓人曰:平生投谒公卿,不意得猫儿狗子力也。闻者讥其轻薄,然呜咽流涕,犹见其良知未泯。以视严武之于房,吕惠卿之于荆公,时势一迁,面目顿改,未干荐称之墨,已弯射羿之弓者,固远胜也。

  唐人重诗,至五代风气犹然。杜荀鹤以诗见重于朱温,罗隐以诗见赏于王建,贯休以“一剑霜寒十四州”之句得重于钱武肃,牛希济以“非下将相扶持拙”之诗被拔于唐明宗,卢延让之诗为忠懿王所爱慕,韩垂《金山寺》之诗为锺山公李建勋所眷念不忘。甚至朱长文以《咏热》诗,为满城所传诵,宋太祖闻之,因而兴讨蜀之师。石文德以“月沈湘浦冷,花谢汉宫秋”之句,卒回文昭王之意。王宪宗欲害韩隐辞,得其《白盐山》、《滟堆》之诗,因而中止。罗绍威以魏博节度使之贵重,因重罗昭谏之诗,与之联宗籍,自名其集日《偷江东集》,(罗隐有《江东集》十卷)。其一时之趋向风习可想。然如李建勋、罗绍威辈,本素能诗,无足奇异,如朱温、王建等,枭雄狙猞,亦知崇重风雅,斯足为五季多矣。

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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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君逸塘在津门创采风社,网罗海内诗家,亦尝录及鄙作。岁丁卯,闻有东山复起消息,寄之以诗,颇寓敦逸之意。君答诗云:“新诗奇到已花时,老树何曾有丑枝。充耳怕闻天下事,祗今国论乱如丝。”国论蜩螗,羽毛自惜者,咸裹足不前,余于什公,有同情矣。又《再柬夔举》云:“意外河清傥有时,林栖且拣岁寒枝。人生安隐真难得,莫遣吴霜点鬓丝。”因什公得交娘蘅,唱训益数,诗境亦稍进。镶蘅为四川绵竹县人,与老友黄仲笙有戚谊。仲笙倡导戒烟甚力,有绵竹戒烟所月刊,每期均自书诗歌数首,附于刊末。缥蘅亦时有所作,仲笙善书,镶蘅诗名久著,以是相得益彰,莫不争先快睹。禁戒之事,获其裨助不少。余得仲笙书,且寄阅月刊,曾和其“翰”字韵云:“卅载停云觊面难,迢遥天末降书翰。奇姿健笔探家宝,(书学涪翁,挺劲倡似)。丽句清词接建安。植品无惭三益友,救人奚啻五灵丹。心期不间工卩徕道,愿共松筠保岁寒。”仲笙有《和镶蘅游岳麓书院旧址》(今为湖南大学一)首云:“名山魏宣开,紫岩先岳麓。流风七百年,弦诵犹似续。止止新古亭,渠渠建夏屋。小子苦经营,湖桥亦修复。崇高资景仰,坚实收板筑。教泽沐深淳,士风重敦朴。薄俗赖转移,新知原旧学。四维弛复张,及时恐不夙。道惟尊孔孟,党无分洛蜀。养成百链钢,耻作如钩曲。曹子出群材,温雅比荀淑。九苞美凤毛,万里展骥足。长沙纪壮游,新诗秋桂馥。惟楚信有材,班荆及姻族。惠我《岳麓篇》,浣读丛兰塾。(家塾名)颁鬓得同心,赤眉据两角。将帅师曾胡,扫荡可预卜。桑梓勉敬恭,薄赋纡征榷。”镶蘅原唱云:“宋初四书院,藉甚推岳麓。石鼓与嵩阳,易世有断续。鹿洞名较彰,劫灰余破屋,穹碑尚如林,弦诵何时复?三□踵前型,大庠仍旧筑。低徊两斋遗,想见士风朴。此邦盛兰芷,青衿尤悦学。微独扶舆锺,实缘濡染夙。开山溯初祖,师承推闽蜀。觥觥张南轩,小子附乡曲。髫龄游墨池,(南轩洗墨池在棉竹城南。)孤抱檩私淑。今过讲学堂,何异奉手足。薪尽火犹传,桂老香愈馥。贤者泽世功,元不囿邦族。兴学亦有年,薄海废书塾。诸生万牛毛,成者几麟角。国力傥已弹,儒效未可卜。安能起大贤,新旧共商榷。”

  无锡侯葆三(鸿监),致力教育三十年,著作甚多。工诗善画,性喜游历。年逾花甲,济胜有具,踪迹遍南北。岁乙亥至滇,一见如故,惜不久留,濒行赠画一幅,且和诗二首云:“秋老征鸿送好音,碧云吹影上衣襟。分明翦取滇池水,来比太湖湖水深。”“回忆前尘愧不文,惜哉未踏点苍云。明年游迹遵南海,定到昆明重访君。”

  比年来因交通便捷,海内名人,至滇游览者,赓续不绝。壬申金先生松岑、癸酉张君君勤、甲戌江先生康瓠,皆在春时,山水清腴,觞咏甚盛。金君留稍久,唱训亦较多,当别有刊布。兹录其古体数首,以见滇中景物之梗概焉。《自安南牢该渡南溪入滇境,迄宜良止,车中见山岭怪伟重沓,恫怵心目,纪以歌》云:“南龙山到滇西杰,鸡足苍山号胜绝。讵知南迤峰骇谲,排比不中山川律。兀兀地无一尺平,盘盘山作千回折。道尽喜为蛇入窦,径危强作蜗缘隙。遘险惊獐越涧巧,驾空飞鸟投林疾。车箱摇撼壁如削,天窄峰多锐成列。骈肩叠背若有瞰,瞰我行囊诗几帙。我抱奇兴走荒服,爱尔转向妍丑别。妍者冕笏鬼神朝,丑则熊狮颧额劣。亦有清樾荫焦竹,渴瀑澌澌寻涧跌。山好无名独成趣,邂逅本不期交密。诗成掷笔山惊退,归诧吴儿心胆裂。”《茶花用禁体呈树五、夔举、申甫、星海》云:“滇维宝王国,地宝今古藏。蛆蝓气旁达,四境环高岗。腾跃为人文,氏族非汉唐。瑰材时挺生,一洗蛮与荒。余气锺是花,南面骄东皇。(滇中山茶,高者丈许,花如牡丹,宝珠最胜。冬作花,至二三月,余来昆明犹得见之。)丰台芍药多,牡丹富洛阳。形态信华妍,讵涵百宝芒。滇又古佛国,迦叶营道场。花名曼陀罗,开花示吉祥。碧鸡金马间,闪闪摇神光。花如菩萨面,发彩照殿廊。树如金刚身,叶厚犀甲强。百枝玲珑灯,万言锦绣肠。文干挺奇姿,丽若班与扬。袍带裹山川,盘盂施天浆。银漠一天孙,织室千机张。日月两天子,宫中万嫔嫱。春游涉昆华,被服姬与差。寒门烛龙开,阿阁大凤翔。宝井碧霞多,根枝嫩腴肪。花神十二宫,膜拜灿成行。尽摄《华严观》,册尔大宝王。春晚我游滇,已过好年芳。高花三五朵,如晋婪尾觞。希有固见珍,我来况赢粮。品第有嘉谱,容我捆平章。携种傥东归,树之红鹤庄。千花照四座,桃杏挥门墙。”《曹溪寺昙花》云:“朝菌不能知晦朔,槿花亦复旋开落。我识优昙命较永,人世流光等转烛。优昙树已百年久,灵根极远来天竺。昙花寺裹兵火劫,(昆明东城外亦有昙花,一株在寺中,今久亡矣。)硕果留遗在荒谷。臃肿社栎逃匠石,(昙花枝干不梃劲)。潇洒青莲号湖白。(花青白色。)闰年花办亦计月,(花办十二,闰年增一。)却共黄杨相倚伏。世间末法谁荷担。此花毋乃震旦独。滇南自古有佛种,曹溪滴水根枝沃。景星威凤不易见,得睹此花矜眼福。信知物理无成坏,拈向灵山笑可掬。”《太华山下瞰积波池》(池亦曰草海)云:“崭绝太华峰,碧若擢水莲。琳宫面水开,天海相澄鲜。展席俯长流,清风来无边。僧钟度林萝,渔歌笼浦烟。视听两无荧,独使静者便。华岳挺三花,发馨尧禹前。青阳攒九子,渡海楼金仙。黟山紫菡萏,高摩天都肩。投种入遐荒,万古其神全。楼观况玲珑,媚此壶中天。”自太华南仃,有三清阁,由阁右侧迤逦而上,就石壁凿成佛殿,一切佛像香案坊廊栏循,概系石质。盖清道光时道士吴某所雕凿。后邑人杨汝兰,又捐资开凿,益复完整。羊肠鸟道,一线可通,高踞岩,下临万仞不测之渊,偶一侥视,荡心骇目,洵奇观也。俗呼罗汉壁。忪岑诗云:“邓尉石壁高楼亚,野水微光出林罅。昆迤敢望具区匹,石壁危耸吁可怕。下漱洪波根细弱,上刳微径趾凭藉。左侧楼观压水府,铁樯豆帆椅榻下。长廊日动水波闪,游客梦来棋局罢。本是梁王避暑宫,清风明月负高价。境好喧寂随时异,复见番客坐行炙。(是日法领事携二女子饮于映碧轩。)掉头拾级走削壁,猱行鹤顾矜腰胯。十笏地广石龛小,栈阁峥嵘劳许借。贾勇更蹈危窘地,喘汗春衣急难卸。山穷道闭天海阔,高峰须仗鸾鹤驾。虽然到此已险绝,莫厘缥渺当逊谢。君登钓艇试回顾,海上仙山不惊诧。浩歌长啸天风来,此兴何如登太华。”申甫、夔举、西林、仲钧诸君至车站相送,留别云:“春城朝雨过,送客上新驿。握手苦无语,但问重来日。鸡枞未生茶花歇,苍洱迢迢阻游屐。看山看花愿未酬,故人情重良悠悠。滇中隽语吾能说,昆明之水好回头。”盖滇中夙有此传说,滇水倒流,来者必重到也。

  江先生系由桂赴滇,先有《桂游十叠》,在滇和余“年”字韵至十首,亦有《滇游十叠》。兹先录其《滇越铁道》一首云:“天堑竟如何?人工凿空过。路无干步直,山有百盘多。大隧深穿地,飞梁稳渡河。飘轮回转处,卅载易蹉跎。(宣统二年通车,原约三十年可收回。”)其叠韵第一首云:“绝国羁踪不计年,神州回首转茫然。独歌《白雪》思同调,联步青云让后贤。道阻每嫌山作梗,海枯终信石能填。一城金碧今高会,偶驻游黪亦宿缘。”第三首云:“俊游如在永和年,选胜登临兴勃然。六诏梯航通上国,一时裙屐集群贤。两朝故事从头记,十叠新词著意填。独上大观观自在,此身去住且随缘。”七叠云:“落花风裹见龟年,欲话春明各惘然。物外浮沉观世变,眼中飞舞愧时贤。渐看海涸田能种,始信山移谷可填。地北天南一回首,萍开萍合总前绿。”《咏安宁温泉》云:“一泓澄净水,涤尽万尘氛。功德谁能数,渊源讵可分。滑如檐溜雨,渝似洞蒸云。天下汤无两,人名我亦云。”《惜别》云:“小聚难为别,冥飞又失群。桃潭春涨水,梅岭暮横云。愧我支离久,感君期望殷。滇云天上远,回首隔层氛。”涤园和韵第一首云:“蓟北分襟已十年,足音空谷喜跫然。一流向尽犹吾在,万里豪游觉子贤。海外轩渠供脞录,人间坎宫待平填。滇云不负南来约,奉手欢谈有宿缘。”第六首云:“重到滇云定几年,临歧执别意帐然。万方多难知何世,四海论交有此贤。书暴羽陵归管领,涂荒营蒯任骈填。神州肯信终沉陆,握手中原自有缘。”树圃第一首云:“甘让吟坛已十年,忽瞻山斗兴幡然。风扬南国篇三迤,诗列西江后一贤。玄奘周游唐教远,《白香》新谱宋词填。匆匆同忆燕京梦,妙悟莲华如是缘。”第三首《游金殿》(即中和宫)云:“不知铜瓦铸何年,劫火堆红尚黝然。半俗半仙圆峤梦,一觞一咏永和贤。雄虺九首天难问,精卫同心海易填。世界一新应有日,宁忘鹦鹉话前缘。”鞠村叠韵第一首云:“旧京盟会忆当年,滇海重逢各惘然。老我江湖常作客,多君抱负继前贤。烽烟扰扰迟难返,诗债累累欠未填。一事只今堪慰藉,总于山水有奇缘。”其余和者尚多,不及备录。《自西山至温泉联句》云:“五色云天下(树五),滇池共泛舟。携筇登石壁(惺甫),脱帽倚山楼。极望穷千里(定庵),当前纳万流。披襟风在御(康瓠),入座茗盈瓯。一唱鸡声午(树),重温鹿梦秋。古台荒避暑,(惺)远水静无沤。巧值胡僧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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